黄芪看闺女那不知愁的样子,她是真愁了,心里想着,等她生之前,无论如何得再回来一趟,最好能亲自给她接生,要是能再看着她坐完了月子,就最好不过了。
离了闺女家的门,就是马不停蹄的看望老朋友们。大部分的处境都不太好。甚至有几个失联的,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一天下来,能闹心死。
晚上刚回到家,又收到罗家的报丧信儿。罗夫人没了。正是破四旧的时候,也不办什么丧礼了,人一没就送走了。
黄芪一听,也没去罗家,只自己在家里,找了个旧箱子出来,开始收拾东西,除了娘俩夏天要穿的衣服,就是医书还有从方南国的书架子上找的几本机械书。
收拾到了后半夜,第二天早上,黄芪估摸着罗玄该找她回农场了。可等到九点了人还没来。她就出门又到新华书店,买了十几本觉得农场知青们能用上的书。
回来罗玄还没来找,就又去了一趟田家看方淮清。把家里放着的所有药材和钱都交给闺女保管,还交待了等她走了,让田野去家里,把家里的书都搬到他们家来,藏起来,别放在明面儿上。
都交待完了,回家还没见罗玄。没办法了,只好登了罗家的门。
“啥”
还没进院子呢,就见那四合院门口站着好些个小年青的,还有几个之前来的时候见过,是这院子里的居民,正堵着门不让进,一说要去罗家找人,人家说了,罗家人已经不在这时住了。
“罗家的老婆昨个儿病死了,他家儿子前脚刚把尸送去坟场,老罗头就晕过去了,还是我们几个给送到医院去的。今天早上他家儿子回来拿东西,说是老罗头昨儿晚上就咽了气。太晦气了,可不能让他们再在这里住了。”
七嘴八舌的,算是把话给说完了。
嘿,这可真是够狠的。
罗道士那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别看已经落迫到住在这样的地方了。家里真到了这一步,之前的老关系,部下,朋友,但凡是有点儿心的,都想来看一看。这不,也不知道是院子里谁鼓动的,把一帮子小将找来了,死活堵着门,不让进。
那就不进吧。
到了医院,罗道士已经被送走了,这里是黄芪的主场,所有的医生、护士还有工作人员没有不认识的,这几个月到也来了不少新人,全都是行政上的,业务上的没有,耽误不到她的事儿。随便找几个人问一问,就知道罗家父子的情况了。
罗道士是被一辆军车接走的,罗玄没跟着,黄芪找过去的时候,他正在后角门边上的小花坛边上坐着,一动不动,有些木木呆呆的。
黄芪有点儿想笑,可又莫名的觉得心时酸涩得不行。哎,这世道啊,如果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做这些事情呢。
“孩子,别憋着,哭出来就好了。憋着坐病。”
黄芪默默的坐到罗玄的边儿上,从兜里拿出个手帕递过去。
罗玄看着递到眼前的手帕,有点懵。
他这两天,过的那叫一个大悲大喜,大起大落,刺激死他了要。他这爹哟,一出接一出儿,应接不暇,他都快被拾掇傻了。哪里还哭着出来。
下意识的接过了手帕,想跟黄芪说点儿什么,张张嘴,又不怎么开口,从哪里说起。
“擦擦呀。”
黄芪抬手示意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啊”
罗玄又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拿着手帕就擦眼睛。
手帕离鼻子一近,那股子姜味就冲过来了。
得,他也不是啥乖宝宝,小时候往手帕上弄姜汁子辣椒水装哭搏同情的事儿也没少干。一看这东西,亲切呀。
把手帕往脑上一蒙,嗷一嗓子就喊出来了。把黄芪给下了一跳。看到他那“哭”
得肝肠寸断的德行,又有些失笑。
整理了一下表情,她也得演技上线,在边儿上劝。
没一会儿,就哭来了一大圈儿看热闹围观的。罗玄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打嗝了,就只能是黄芪跟过关心情况的人解释了。
反正是得把罗玄家破人亡,父母同一天去世的人间惨剧给坐实了,还得传出去。
罗道士都已经被取消一切职务了,原来身上挂着好些个职务,没有一个原单位敢出面的。折腾了两小时,还是黄芪领着罗玄去了知青办,把情况说明了一下。
这会儿吧,运动也是刚开始还没来得及往下波及到所有层面上,知青办的领导一听黄芪来了,亲自出来接待的,相当年他也曾是黄大夫的患者,级别上,跟方南国与黄芪更是没得比。一听罗玄的情况,啥也没说。直接在档案上就给改成了孤儿。
人家都这么惨了,怎么着也是祸不及子女,罗道士只是因为“宣扬封建迷信”
被撤了职,他下山从军,军功章能得一箱子,底子绝对是又红又专又硬,谁也不能指摘。麻烦一点的就是罗夫人的出身,可人家的父亲虽然是国党的大将军,但是抗战的时候就牺牲在了前线战场上,是两党都承认的抗战英雄。一个没有打过内战的将军的遗孤,还都已经死了,谁还能再揪着人家的儿子不放不成
“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吧”
知青办的领导是这么说的。
意思很明白,罗玄以后就是简简单单的知识青年身份了。
那就行了。
罗玄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小孩儿,又在大山里面儿,谁会注意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