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筠坐在副驾驶上打哈欠,他买了三明治和热咖啡:“我最近得忙一阵子。”
他忙不忙对时筠来说都一样,因为自己就很忙。
每年每届总会有几个实习生会因为病历书写被骂,施媛今年就是其中一个,时筠这次逃过了一劫。
施媛和时筠回值班室的时候还一直在哭,不知道得还以为是时筠欺负了她呢。
最后架不住周围看过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时筠拍了拍她的肩膀,算是安慰:“回去好好改,主任就是那样一个人。”
“骂的又不是你。”
施媛躲了一下,让时筠的手落了空。
既然她是这样的态度,时筠也懒得安慰她了。
每天白天临床,晚上实验室的,时筠自己都累得半死。
只是没有走几步,时筠听见了身后有人喊她。
声音听着有点虚弱。
时筠回头看见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看上去不算大的病号服套在了一个骨瘦如柴的身体上,他带着一个针织帽子,鼻子下面戴着氧气管。
他整个人就像是稻田里的稻草人一样。
看见时筠错愕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人。
他朝着时筠挥了挥手:“好久没见了。”
时筠看着那张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一愣,有些不敢确定,因为他实在是瘦得脱相了:“卓汇?”
那人点头:“是我。”
……
府二院当年在翻新的时候花了不少心思,也不知道医院绿化环境是不是被列在了医院的评选的范围里,总之二院的绿化率很高。
可冬天本来就是植物匮乏的季节,整个医院里就没几样植物好欣赏的。
卓汇坐在轮椅上,腿上盖了一条毛毯。时筠将他推到了冬日的太阳下,最近才下了雪,太阳晒着也觉得没有平时暖和,或许是因为自己身体越来越差的缘故。
他和时筠是邻居。
时筠记得小时候他很胖,因为胖身体不灵活每次玩游戏都是输家。
后来隐隐有从家里长辈的口中听说了卓汇的遭遇。
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几乎没有任何治愈的希望。
但是一家人还是带着他到处求医治病,甚至还卖掉了家里的房子,那是从那时候起,时筠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记忆里乐天派的小胖子,现在只剩下皮和骨头了。
时筠:“你身体怎么样?”
卓汇似乎听过很多这样的问题了,他扯动着干干地嘴巴笑:“偷日子,每天晚上睡觉前祈祷能醒来,然后第二天看见护士来给我挂水,我就很开心。”
没有人不想活命。
但是卓汇对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前几年行动还自由的时候他也去旅游过,看看山看看水。
这几年他几乎丧失了自主能力,看着为了自己卖掉房子白了头的爸妈,他有的时候恨不得直接从窗户跳下去。
对面他的乐观,时筠讲不出任何话,任何话都是苍白的。
“我和护士约好的时间到了。”
卓汇扭头看向时筠,“麻烦你推我回去好不好?”
卓汇住在三楼,时筠知道那里住得几乎都是风烛残年,大半个身体都在鬼门关那头的人。
他住在一个朝阳的房间里,两人病房。
另一张床上的病人不在,没有人知道是去世了,还是去抢救了,又或许只是去散散心。
时筠将轮椅推到床边,扶着孱弱的卓汇坐上了床。她动手帮他将被子盖好。
临走时,卓汇叫住了她。
“贺……贺家那件事我听我爸爸妈妈说了。”
卓汇叹了一口气,明明自己也很可怜,却反倒安慰起了时筠,“以后还长着。”
时筠把轮椅推到了角落里,看着病床上的人,她点了点头,或是为了宽慰他,或许是她准备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