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奕臣递过食水。
他的目光里带了隐约担忧,看了眼阮朝汐。
他们几个也就罢了,她在主院住了五年精舍,饮食用度无不精致,跟眼前连头顶房瓦都没有的破屋子落差太大,他怕她受不了。
“还行不行?”
李奕臣谨慎地问。“我刚才看了一圈。附近还有几间无人的空屋,至少头顶有茅草。我们要不要挪一间住?”
阮朝汐咬了口烤饼子,喝了口溪水。“可以修好,不挪。”
她斩钉截铁地说。
几人围着火堆,你一句我一句商量起怎么修补屋子,去管城该买些什么用具,那几匹绢帛怎么用,才算花在刀刃上。
“官道那边怎么了?”
姜芝无意间瞥到远处的火光。天色已经入了夜,荒郊野外的,处处都是一片漆黑,官道方向传来的亮光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扎眼。
陆适之起身过去查看,“嚯,这是哪家车队路过?好大的阵仗。火把映亮了半边天。”
阮朝汐谨慎,听到官道异常动静的瞬间迅速起身,几下熄灭了灶里的火。
“晚上火光显眼,能不点火就不点。莫要招惹了恶人来。”
与此同时。
距离不到十里的官道,缓行车马如长龙,堵塞了两边道路,火把光芒蜿蜒数里。
徐幼棠在大车外回禀,“郎君,管城太守出迎。口口声声地说谢罪,要把我们车队迎入管城,说是安排了精舍和城里的大医。我们去不去?”
车里沉寂无声,仿佛他对着空车说话。
但车里又怎会无人呢。车帘掀开一半,分明可以看到郎君倚着隐囊坐在黑暗里,黑沉沉的眸子望着天幕闪烁星辰。
徐幼棠连问了两声,无人应答。
他谨慎地又问,“郎君遇刺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豫州。荀氏壁这两日就会急遣精锐部曲前来护卫。郎君如果无意入管城……车队原地驻扎在官道边?还是下了官道,去近处寻一处荒野,就地扎营,等候荀氏部曲接应?”
压抑的沉默里,他迟疑再问,“还是……不等荀氏壁的部曲,车队照常出行,去京城?”
黑暗的车里终于传来了应答。
“不入管城。也不入京城。”
重伤未愈的人,嗓音失去了往日的清冽舒缓,听来沉而喑哑,“车队入司州,在豫州和司州交界地带停下。”
“燕斩辰领五百部曲护卫,徐幼棠带一千五百部曲出去,于司州交界处寻找十二娘踪迹。等荀氏壁部曲来了,叫他们加入搜寻。”
“不管哪处来人,驱赶回去,一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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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编成的一圈篱笆围住了小院,干裂的土壤翻犁过了,沿着篱笆洒下一点紫藤种子,明年雨水好的话,春日里就能发苗。
马上就要入冬,身上的秋衣都要换厚冬袄,姜芝前两天咬牙裁下一尺绢帛,昂贵的绢帛送进管城,换了冬天做夹袄夹裤用的厚布料和许多绵絮回来。皮子是现成的,阮朝汐这几天忙着给各人裁冬衣。
隔壁阿巧就在这时过来了。小短腿跨过篱笆,哒哒哒地跑过来,往她面前一蹲,双手奉上一束浅紫色的小野花,“阿兄,这些花送你。”
快要入冬的天气,满地结霜,野花罕见,这一小把花不知费了多久搜寻功夫。
阮朝汐的眼睛里盈满了笑意,侧了下头,让阿巧挑拣了最好看的一朵,簪在她束发的发簪旁边。
阿巧四五岁年纪,从东郡那边逃荒过来。年轻阿娘带着年幼孩子,去管城的路上走不动了,倒在半道上,被路过的李奕臣和陆适之一人扛一个,扛回隔壁院子,喂了两块腌制的肉干,娘儿俩都活下来了。就是几天前的事。
“一朵就好,多了不可以。”
阮朝汐阻止了阿巧把野花簪她满头的想法,“只有小娘子才会簪得满头是花。阿兄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