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恒拥住她,贴住她,擦干她的泪,轻轻地吻她。
温热的,挽颈间呼吸可闻。陆雪弃只觉得那个夜晚,那个男人,倏而入她的心怀,那夜的月光有些淡,那夜花木泥土的气息,格外清晰深刻。
浩瀚宇宙,苍茫天地。他们彼此之间,此生此世的所求所愿,不过便是那个男人和女人而已,如此卑微,却又极其圆满。
翌日清晨,陆雪弃他们担着酒出去,一入街巷,被疯抢一空。
一日复一日。
终至于在第四日出门时,他们被诸多贵女,拦在门口。
为首的是谢十三谢青,她几乎是盛气凌人地,背着朝阳,半眯着眼睛打量陆雪弃,对陆雪弃道,“你是我周人?”
“是又怎样?”
陆雪弃语色静静。
谢青“哼”
了一声,扬了扬下巴,“既是我大周子民,因何不为我大周着想!”
陆雪弃半是笑了,“你如此说,倒像是谢姑娘才为大周着想了?”
谢青道,“那是!天下兴亡,本是我士族天赋神圣的责任!”
陆雪弃歪着头,迎着光,笑语道,“那谢姑娘便为天下着想去,拦着我有什么事?”
谢青有点结舌,索性只扬着头道,“你可愿去和亲!”
陆雪弃遂笑,“和亲这等大事,自是由谢姑娘这样担负天下兴亡的士族去,与我无半点关系,还请让开,我们要卖酒了。”
谢青厉声道,“可乾贞帝看上的是你!别不识抬举!”
陆雪弃斜睨她一眼,语声渐冷,“你说谁不识抬举?”
声音虽清冷,却很淡,仿似重复般的不经意。谢青却突然闭了嘴,她感觉到了威压,她感觉到那个女人不怒自威,随时会动手。
这是谢青身后,庾十二庾娟,上前一礼,对陆雪弃道,“陆姑娘勿恼,东夏苦寒,不愿去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身为我大周子民,自不忍心生灵涂炭,我大周百姓流离失所,何况东夏乾贞帝雄才大略,因姑娘与他过世的皇后有几分相似,才起心动意,娶过去也是做皇后,定当备受恩宠。堂堂的东夏皇后,以后我等尚要仰其鼻息,比起我大周一婢妾,何止贵上千百倍,姑娘还有何不能开解?”
陆雪弃回视了眼齐恒,说道,“若我大周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是尔等士族无能所致,干我何事?我为齐恒妻,不是婢妾,东夏皇后再尊贵,我不稀罕,他东夏皇帝再雄才大略,也不敢兴兵夺人妻子吧?欲开其战,何患无辞,难道会找个让自己理亏的,为天下骂?倒是我大周的权贵,腐朽懦弱到何等令人发指的地步,人家一句相似,你们便拆人夫妻,献媚求和,趋之若鹜强行逼迫?若乾贞帝得了我再发兵打仗,你等又如何?”
谢青气愤地大声道,“这便是你其心可诛,竟然想嫁过去后,让东夏攻打我大周!”
陆雪弃冷笑,扬声道,“合着你们的万里河山不堪一击,万千兵马皆不堪一用,你们的身家性命富贵荣华全系在我一念之间,认为我过去便能征服乾贞帝令他罢兵讲和永不再犯?呵,还真是笑话!你们要送我去,去了还必须要乾贞帝对我言听计从,否则便是我包藏祸心,其心可诛?成与败,都是你们的理,都是我一人的错,那我因何为了你们安享富贵,献出我自己去?你们凭什么觉得理所当然,还颐指气使?我又凭什么维护你们的利益,而不去让自己的夫君踏平大周,一统河山,做真正全天下人的皇后!”
陆雪弃话说到最后,雄霸之气顿出,一众贵女都被那种霸气贵气震住,只觉忘了呼吸,再无言语。
陆雪弃淡淡一笑,将锋芒敛起,回身挽着齐恒的手道,“相公,咱们走!”
他们已走出了十来步,被震慑的贵女陡然醒过来,谢青道,“你们无媒无聘,有何证据结为夫妻?你胆敢迷惑勾引我大周王爷,祸乱天下,我等岂能容你!”
陆雪弃回过头,静静地,望着她们。
她的目光虽极平静,但是傻子也知道,她怒了。
又一贵女复高声道,“私相授受,苟且野合,你凭什么唤平原王爷为相公,以正妻自居?”
陆雪弃怒极反笑,仰着头悠声道,“凭什么?”
她说完一顿,眸子一敛霸气侧漏,“就凭他爱我。”
“我们无媒无聘又怎么着,”
陆雪弃向前逼近众贵女一步,一指齐恒,“我不为齐恒妻,你们谁敢为齐恒妻?他除了我,又能容许谁,为他的妻?”
问话看似强硬无礼至极,却是掷地有声,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失了声息。
即便他们握有再多世俗的礼仪规矩,即便他们掌握道德口舌的利器,全天下的人,下至百姓,上至君王,都可以不承认他们,可是她是他的妻,这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她是孤女,他与整个家世背离,在他们之间,本也无关俗世,无需要谁承认。
齐恒看着众贵女骇得惨无人色,实在觉得一大早这场闹剧,当真好笑。他走过去牵过陆雪弃的手说道,“雪奴儿莫与她们生气,一群无知妇人,胡搅蛮缠,答理做甚?”
陆雪弃似乎气犹未消,一把甩了齐恒的手,娇嗔地道,“她们挡我的道了!说的话我不爱听,做的事我不爱看,统统都招人讨厌招人烦,相公你帮我赶走他们!”
齐恒诺道,“好!”
说完放下担子走了上去,双臂交于胸前,俊脸阴沉,气势吓人。
“听见我家夫人说了吗,还不给我滚!陆雪弃为我齐恒妻,我再听谁敢说我们私相授受苟且野合的混话,爷不怕来一次马踏贵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