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狐还在坚持不饶,兽瞳晶亮亮地看着他,一遍又一遍地问章“我们做个伴,如何?
“我不用你对我多好,哪样的日子我都过的去。
“我没有亲人,往后你就是我的亲人,如何?
“我尾巴是让姐姐断的,我这样也回不去了,你要嫌它丑,我会努力修炼。
“我一定修出尾巴来,不叫你嫌弃。你娶我,如何?
沈珏依然不出声,灰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章“我知道你看得多,可是你未必过过掌灯说话,吹灯做伴儿的日子。“往后我们掌灯说话,吹灯作伴。你娶我,如何?”
沈珏愈发沉默,只是死死盯着她。不,不是,他有过那样的日子,虽然很短很少。
那是他曾有过的一段快乐时光。他们也曾掌灯作伴,熄灯说话。也曾并肩躺在龙榻上,微暗的烛火透过描龙绣凤的明黄帷帐,他们在被衾里打着语言官司,直到沉沉睡去。
那时候还不曾想过嫁娶的事,即使在人间多次遇到吹吹打打喜气洋溢的迎亲队伍,也总觉得那都是别人的事,与自己无关。
直到那年,看见痴傻的柳延用新娘的红盖头圈住伊墨的时候,他想起那个人。
那一瞬间他想到如果他愿意低下头来,顺从地让他亲手盖上红盖头牵回家,他不知道自己会有多欢喜。这个念头虚渺而不可及,闪电一样出现与消失,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大的执念,也从来没有那么大的犟劲,一犟就犟了三辈子,投胎成了傻子,还心心念念执意要娶伊墨,那是个执迷不悟的人,纠葛三世执迷不悔。而他不是这样的性子。况且他的那个人,从来也不会低头。
而他自己也不会。所以他从来没认真想过要娶谁,从未想过要天地为证地牵住谁的手,也不曾想过除了伊墨和沈清轩,他的双膝还会为谁、陪谁去跪下,只为那一声唱诺章 拜天地。
“我曾有过想娶的人。”
沈珏心里想,“即使娶不了他,我也不要娶你。”
明明这句话都吐到舌头尖了,就是吐出不来。
他看过那么多风景,遇到过那么多人,从来都学着伊墨,将自己当作一个局外人,高高在上地俯视一切人事。
他从没有遇到一个说要陪他掌灯说话,熄灯做伴的人。
拒绝的“不”
字在舌尖叫嚣着打着滚,仿佛被两扇嘴皮子夹死了似的,不管他用了多大力气,就是不肯出来。
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抽去了骨头,连站直都需要全身的力气。
灰狐仿佛知道得不到回应,渐渐低下头,漫长的沉默里,自知找不到停留在此的理由。她站起身不再坚持,先前那一股脑的执拗劲也都熄成了灰,转过身去道章“那就算了罢。”
那就算了罢。不过是一只连尾巴都没有的狐妖,没有妖精会看得上眼。她余生只需混在人类的世界里,装作自己是个普通的商家小姐,直到旁人老去,只她容颜不改,接着会有人认出她是精怪,找来得道高人,一命黄泉。
这便是她的余生,早已看的清楚,却还有一丝侥幸。
活该如此难堪。
“我娶你。”
沈珏看她猛然刹住的脚步,像是受了极大惊吓似的转回身,便觉得此情此景可笑的很,逼婚的人还能让被逼的人唬住,于是自己就笑了一声,从容地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