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地最终被拿了下来。
周围的战场还未清扫干净,张仁忠就头戴着钢盔,手里拎着一支步枪来到了阵地前。
在现代战争中明确规定军事主官禁止上一线,不过对于尚未完成陆军改革的兰芳来说这些都是狗屁,而且上一线的军政主官也能给士气带来无比巨大的提升。
他很清楚,这场会战打到现在的层次,双方都已经精疲力竭了,尽管现在来看自已打的还很不错。。。。。。但是很显然,自已无论如何都是吃亏的那一方。
尼德兰人可以得到无穷无尽(相对而言)的兵力补充和充足的弹药,医药品补给。
但是自已的士兵打一个少一个,而且枪支弹药和药品在开战以后就无法从外界被输送过来了,棕港已经被彻底包围,就连铁路线都被掐断,在兰芳没有海上优势,龙汉不能直接下场的情况下,棕港现在的很多物资都是趁着夜里用小船运过来的。
但这样能运过来多少呢?
叹了口气,张仁忠来到了前线,他看着坐在地上休息的士兵,半晌无言。
这些士兵看着张仁忠,或激动或兴奋,或失落或哀伤,这些都有。
他确实还有希望,那就是在自已守住棕港的这段时间内,外界的军队能给自已解围。
这也是他们能继续作战下去的动力。
因为他们还有希望。
人就是这么神奇,他只要有那么一丝希望,就可以继续坚持下去。
直到他看见了在墙角的一个。。。。。。女孩?
这个女孩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手里拿着的一支加长款76式步枪,上面有一只4倍调节式光学瞄准镜,相比起其他人的身影她显得有些纤弱甚至是单薄,头顶上不是掷弹兵的钢盔,而是一个老式的,有弹孔的大檐帽。
少女身上的军服半边已经被血染红,甚至肩膀上还有白色的脑浆残留。
更重要的是。。。。。。张仁忠看着这个姑娘有点眼熟。
不久前他才在那个照相馆前见过这个女孩。
那时这个女孩哭的稀里哗啦,死死的拽着男孩的手不让男孩去参军,但是男孩就像莫斯科一样不同情眼泪,最终扛着步枪来到了军营。
他来到那个女孩身前,女孩站起身,对他敬了一个军礼。
周围的士兵都在为了这场小规模的反攻有很大的情绪波动,更多的是兴奋,当然也有悲伤。
但是在这个女孩身上他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
在女孩脏脸上全是灰,可能还有一些血迹,手腕上则系着一块金属牌,那是一个士兵的狗牌,上面用墨水写着三个字。
“吕昊麒”
女孩自已的狗牌还系在脖子上,上面写着“纪雨萱”
。
结果不言而喻,当初那个在照相馆前,义无反顾赴国难的男孩已经倒在了不知道哪片战场上,现在只留下了一块狗牌,还有一支长款76式步枪。
而当初拽着男孩手的女孩,接过了狗牌和步枪,也走上了战场。
周围的士兵并没有理会自家指挥使在干什么,战场上休闲的时间总是宝贵的,现在他们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享受着为数不多的香烟和酒精。
“把你的枪给我看看吧。”
女孩把手里的步枪递给了张仁忠。
这支步枪发射的是龙汉老式的10mm全威力步枪弹,理论上装药是黑火药,不过现在也可以发射无烟火药子弹。作为一款全长有1。3米的加长款步枪这把枪在同时代拥有最好的精准度——虽然在这个时代他已经不是先进武器了。
女孩的这把步枪还自已绑上了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腰带,可以当作背带背在身上,在枪托上有整整五个正字,证明这个女孩已经击杀了20个敌人。
“很厉害啊。。。。。。”
张仁忠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女孩参军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一个月击杀20个人,哪怕是现在的巷战烈度里也算是非常惊人的了。
“步枪是昊麒的。”
女孩开口了,声音平静,不带有一丝感情波动:“这把枪原来是他的父亲的,他父亲是帝国的士兵,退役后来兰芳买了一把步枪,作为自已的爱好。。。。。。我和他以前也经常能摸到这把枪。”
“三个星期前他死了,他干掉了8个人,最后被三个尼德兰人用刺刀贯穿了身体,连着被刺了十几次,但最后他还是用手榴弹把那三个尼德兰人全部带走了。”
张仁忠想要安慰一下女孩,却不知道自已应该说什么好。
以前他见过的场景中,女孩都会哭的梨花带雨,但是现在的场景下,这个女孩讲述这一切却仿佛稀松平常。
她介绍起自已的爱人,说起两个人在学校天天去自习室的情景,说起了吕昊麒追求自已时的各种愚笨。
然后她讲到了战争。
她平静地讲述着吕昊麒参军之后的遭遇,在战争开始后,她很快被组织了起来,加入了战场救护队,负责运送伤员和药品,然后讲述着怎么从一堆尸体当中找到自已的爱人的,描述着手榴弹爆炸之后只剩下三分之二的身躯和几节人体组织碎块。
还有那致死瞪圆的眼睛和胸口的照片。
她把尸体和尸体的零件背了回去,但是现在的情景却连给他爱人安葬都做不到,于是她把吕昊麒脖子上的狗牌取了下来拴在手上,拿走了吕昊麒胸口的那张照片,拎着步枪来到了征兵处。
军装的数量已经不够了,但是她还是领到了一件外套,于是她穿上外套也来到了那间照相馆,让照相馆的老头子给自已拍了张照。洗出来的照片被她修剪之后和吕昊麒那张拼在了一起,看起来就仿佛是结婚证件照一样。
然后,她就站在了这里。
和她的爱人一样,选择了为这个国家慷慨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