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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第3页)

然后,向来不敬窑神、不信鬼神一说的他,慢慢也信了菩萨。

他对梁佩秋说,其实呢,每个人心上都住着一尊菩萨,只是有些人的菩萨是真菩萨,而有些人的菩萨是另一个自己。

你心里的菩萨又是谁?

**

七月上旬的一日,阿南要回乡了。

时年下了马车,候在一旁和张磊说话,交代回乡后的一应事宜。

此次公子的弟弟在牢狱中受了刑,身体还没养好。被徐稚柳接回云水间养了几日,大夫看过外皮都开始结痂后,徐稚柳才松口允许其回乡。

不过经此一役,谁还敢大意?徐稚柳和徐忠请示过后,特地派张磊随行。

张磊平日出入湖田窑,可以算是徐稚柳的左右手,为人内敛,少言寡语,是个可靠之人。徐稚柳对外的一应事项几乎都由他来负责,对内就是时年了。

时年虽是半大孩子,心思却细,将大夫交代的细节一一回忆过后,又不惜露丑地写了下来,谨慎交予张磊。

“你千万要按照大夫的叮嘱照顾好小公子。若是、若是他再出什么岔子,我怕公子会……”

时年扁扁嘴巴,把到嘴边的话又噎了回去。

张磊晓得他的意思,拍拍他的肩:“我会的,你让公子放心。”

“还有徐夫人的病情……”

“公子都和我交代过了,你还是小娃子,不必如此紧张。”

哪里能不紧张?他们主持外院事宜的,光看公子和往常没什么两样,每日照旧处理窑务,尽心尽力,看似一点没有受到太监的影响。可他一个内里服侍的人,哪里能不知道,自雨夜之后的这些天,公子是一夜没有安睡过。

他每每躺在外间,听着里头衣衫翻动的窸窣声响,都忍不住委屈地泪湿眼眶,何况公子本人?

那样的奇耻大辱,谁能受得?便是名动江右的徐稚柳,也才不过二十二的少年人啊。

湖田窑那么大一家子,日常案卷杂务多到数不清,天不亮就要开始见管事,还要进进出出瓷行、红店,码头和各色人来往。谁能保证他们个个都管得住自己一张嘴,不在公子面前碎嘴又或露出一星半点打探的神色?

那些举动落到公子眼里,哪里能没有一点触动?

反正时年是不信的,公子是人,又不是草木,故而里里外外都打点得仔细,张磊受他影响,也不得不正视起来。

打眼看向不远处在亭驿下的两道身影,也不知在说什么,两人虽为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可神情却似格外生疏。

徐稚柳殷切叮咛许多,阿南始终低头不语。他有些无奈,也不知该如何和阿弟亲近,屡屡欲言又止,终是一声叹息。

待他停下,阿南向后看了眼马车,又缓缓地收回视线。

“我第一回坐马车,便是由衙差拿了,被关在牢车里押解到这儿。一路上那些人对我不是打就是骂,我强忍着愤怒在想哪个天杀的敢诬陷我,待我顺利逃出必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可时至今日,他关被关了,打被打了,犯人也认罪了,他仍不知晓是谁在背后弄他,亦或弄他兄长。

他问:“你究竟做了什么被人如此算计?”

徐稚柳摇摇头,不欲交代与安十九的过往,只道:“阿南,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

他如此说,便是承认事情由他而起。

阿南声音淡淡的,面上既看不出气愤,也无甚其他情绪,只望着远处灰沉沉的天:“你行事时,可曾想过你我是兄弟,有一天会祸及于我?”

徐稚柳沉默不语。

是他低估了安十九,低估了阉党于朝堂的影响。更甚至,是他低估了权势。

不管如何,阿南被波及都因他而起,他实在难辞其咎。

“阿南,以后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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