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疑惑就产生了,外婆不会对我说谎,可以前看过的作品里,我为何见不到他们的身影呢?
是这些人不重要吗?是这些人经不起考验,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了吗?
后来我想明白了。
他们一直都非常重要,他们一直都没有消失,他们一直都存在着。
直到今天。
只是因为以前的作品,大多都是在描写那个时代的精英。
精英的意思,不是指在社会群体中的高低贵贱,而是指他们在当时,是否拥有那样的思想和觉悟。
外婆给我描述的这群人,除了少数领导者,剩下的,包括我外婆自己在内,很明显,还没有达到那样的标准。
他们不是那个时代的精英,但他们却是那个时候,直到今天的——
绝大多数。
如果要用一个相对准确的词汇来定义的话,我想那应该是——
基石,最广泛的基石。
只是我以前见过的作品,很少将笔触,投落到他们的身上而已。
于是我就在想,这些人,他们参与到那场波澜壮阔的事业里,目的是什么?
就我外婆来说,定成分的时候,属于自有产业但不足以‘不劳而食’的中农带‘小土地出租’,是团结对象。
她开了个鸡毛店,将家中少量土地用于出租,是因为要给自己的子女筹集到学费。
为了供他们上学,家里已经支应不开了。
她只是想尽办法,用自己有限的能力,去尽量解决这个问题。
还能做什么呢?人生三大苦,撑船打铁磨豆腐。
加入组织以后,她也没来得及接受教育,所以,外婆真的称不上有什么‘思想觉悟’。
所以支撑她那样做的精神内核,就绝不会是信仰和理想。
那它到底应该是什么呢?为什么这些人,能够紧密团结在一个核心的周围,最终完成那番伟业呢?
通过和外婆的交流,我觉得他们明显已经深刻地体会到了黑暗和不公,所以他们也在反抗。
面对黑暗和不公,面对看似无可改变的命运,他们一直在进行自的,力所能及的,持之以恒的反抗。
他们当时的思想和观念,就是这样的纯朴简单。
就好像饿了要吃饭,冷了要穿衣这样,纯朴简单。
从外婆的身上就能够看出,即便后来她失去了组织,不得不隐藏起自己的真实身份,她依旧在一如既往地坚持着反抗,最终将女儿们一个个送出了古井乡,让她们走进了更加广阔的世界,彻彻底底地改变了命运。
这在当时,甚至今天的乡里,也是难以想象的。
她曾经遭受的冷眼,嘲讽;曾经经历的痛苦,艰难;在外公去世后,依旧独自一人坚持着最初信念的决绝,更是今天的人,所难以想象的!
她向那看似无可改变的命运,勇敢而淡然地宣战,就这样理所当然的,向它起了一场永不妥协,永不低头,贯穿一生的战斗。
这其实也是一种觉悟,一种或许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觉悟。
当时她所支持,所保护的人里,大多数,也有,且只有这样的觉悟。
或者崇高和伟大这样的词汇,用不到他们的身上。
但是到了今天再回头看,至少在我们家里,在爸妈和我的心里,在家族这个特定的人群当中,这两个词,外婆当之无愧。
正因为她一直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她在那场起义里边的动机、行为和立场,就是自然而然,无需解释的事情。
而当这些人被更伟大的信仰和更崇高的理想所启迪,自然就会形成一股无可阻挡的力量,最终完成那场改天换地的壮伟事业。
这同样也是自然而然,无需解释的事情。
因为我的确深受教育,所以我想写他们,想刻画出他们的群像。
因为我当时只有一种冲动,觉得如外婆这样的人,不应该被忽略和遗忘。
在我心里,他们是那座丰碑最广泛,最稳固,也最坚定的基石。
我甚至不愿意使用什么花俏的写作技巧,去玷污这种纯洁的情感,因为我知道,只要我真诚地表达出来,就一定能够让大多数人认同和感动。
就像我听完那个故事后,所得的认同和感动一样。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的文章并没有写得如何好,只是外婆的事迹,引来了大家的共鸣而已。”
看着镜头前的周至侃侃而谈,就连漂亮的女主持人插不进话的样子,华玉良哪怕对周至带着最大的怀疑和偏见,也不得不感慨,这小王八蛋,可真特么能整活!
省台的节目导演穿着件好多口袋的马甲,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眼角已经被周至的话带出了一丝湿润,轻轻对华玉良说道:“书记,你们这县里,出人才啊……”
省宣传部带队的那位中年妇女也暗自点头,的确,换一个人,换一种语气,都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效果。
周至没有激昂奔放,相反,还有些低调和内敛,表情自然,语气柔和,娓娓而谈,让人很难怀疑他话中的真诚。
而他说的那些话,正是现在舆论急需的,而他那种真诚的表达方式,更加让人容易被打动。
小孩子怎么可能会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