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恢复了空阔无边的草原,毫发无伤的青青草地。这里没有建筑,没有人
类,甚至除了天空偶尔飞过的虚鸟,再没有半点生灵的气息。这一次,就连悬停在空中的窕风都不曾出现。
但他的声音却不知从何处传来,“人类,是一种十分脆弱的生命呢,□□脆弱,精神也异常脆弱。太高兴了会崩溃,太悲伤也会崩溃。就连长时间的寂寞都承受不住。这样脆弱的种族,不过是偶有一点小聪明,就自以为能成为世界永恒地主宰,也真是可笑。”
袁香儿冲着空气喊道:“你出来!躲在哪里?”
“别急嘛。我们有无限的时间。相信我,这个世界漫长的时间会使你陷入疯狂,绝望,最终自己毁灭自己。你若是太过无聊的话,我可以送你到你的过去,去弥补一下心中曾经的遗憾。”
那个声音至虚无中传来。
身边的景象开始变化,草坪和森林在飞速倒退。
浮光掠影穿行而过的景象有袁香儿刚刚去过的里世,繁华的京都,辽阔的塞外,以及温馨的小院,甚至有袁香儿七岁之前的那个贫瘠破旧的家。
很快变幻的影像停了下来,她发觉自己身处一个现代化风格的客厅。
洁白的墙面,洁白的地砖,黑色的皮艺沙发。这是袁香儿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是她前世的家。此刻她正从楼梯上走下来,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母亲。
“这会没时间了,我白天还有个会,晚上一起吃个饭。”
母亲看着手表,皱着眉头说。
眼前的一切都
是那么的真实,手心的肌肤传来大理石栏杆的冰凉感,高悬在穹顶的吊灯,从厨房一溜而过的橘猫,甚至母亲嘴角那一抹因为紧张而带起的不自然的皱纹,都让她仿佛身临其境。
那一次,袁香儿拒绝了母亲难得提出的邀请,当晚就遭遇了车祸身亡。甚至来不及和母亲和解,就离开了这个世界。也许,只要此刻在这里点一下头,她的命运就会改变,可以留在现世,重新过上曾经的那种生活,
袁香儿看着妆容精致的母亲,轻轻叹息一声,“抱歉,妈妈,我约了别人。”
母亲像上一次那样不高兴地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等一下。”
袁香儿叫住了她,“妈妈,我有了喜欢的人,他的名字叫南河。我想哪天能带他来给妈妈您看一眼。”
母亲侧过脸,轻轻点了一下头,“好吧,让我见见他。”
周围景像再变,来到了袁香儿七岁那年的袁家村。她手上挎着一个破旧的包裹,大姐抹着泪,二姐哭闹不休,母亲和父亲神色愧疚,一家人齐齐站在门口将她送走。
袁香儿打开包袱,把那片撕掉一半的面饼拿出来,分给大姐和二姐各一半。
“香儿,你这是做什么?”
父亲伸出粗黑的手掌阻拦。
“谢谢你们,但是我已经不需要这个了。”
袁香儿牵住身边之人的手,那个人向着她微笑,这是在这个世界上最令她安心的存在。
她跟着余摇回到小院。
那一日,在梧桐树下的石桌前,余摇蹲下身,对她说道:“香儿,人间生死聚散理应顺其自然,本不该过度执着。”
此刻,师父的这句话听在心中不易于惊雷响起,袁香儿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师父,什么生死聚散,你到底要去哪里?你为什么不告诉香儿!”
余摇低下头看着她,那眼眸清透深邃,仿佛里面有深渊,有大海,承载着深海中万千世界。
这一次,袁香儿没有昏睡过去,她清晰地看见,从余摇眼眸的深海中,缓缓游出两只小鱼,一黑一红,摇头摆尾游过无限空间,进入了自己的眼中。
“不要怕呀,香儿。这是在我们自己的家,师父会守护着你的。”
这一句话师父当年没有说过,此刻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穿越了漫长时空的袁香儿只觉脑海中迷迷糊糊,似乎有无数巨大的声响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响起。
她猛然间惊醒,想起了自己身在何时,身在何地。
依旧被太上净明咒束缚在法阵中的窕风吃了一惊,在他眼前的人类女孩,明明已经中了他的幻阵,陷入无穷无尽的时空中去了。依照经验他只需稍微等待片刻,这个人类就会在漫长而无限的时光中迷失自我,最终消散崩溃才对。
随知道那个女孩竟然能自己挣脱出来,她猛然睁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却在看见自己之前,迅速抽了一条丝帕,蒙住了她的双目。
“没有用
的,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醒来,但你已经中了我的幻阵,我就能无数次地再让你陷落进去。”
窕风无奈地说,“不然你还是乖乖认输吧,渡朔左右是一只妖魔,和你们人类又有什么关系呢。犯不着这样为他拼命吧?”
袁香儿不搭话,盘膝在地上坐了下来。
果然,即使闭上了双目。窕风的模样依旧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那布满身躯和手臂的眼睛齐齐睁开,在袁香儿避无可避的脑海里,对上了她的视线。
周围的景象变得很快,这一次出现的大概是未来的景象。厌女坐在漆黑的梧桐树上,扶着树干低着眉眼,孤独而小小的身躯下,立着一块厚重的墓碑,墓碑上无字,仅仅雕刻着一对女孩玩耍着玲珑金球的画面。
韩佑之骑着高头大马在街道上迎娶妻子,而被他赶出家门的虺螣正趴在袁香儿的院中喝得烂醉如泥。
而袁香儿自己也开始一点一点的变化,光洁的肌肤爬满了皱纹,脊背佝偻,鬓发如霜。她垂垂老去,只有南河依旧是年轻的模样。南河伸出双手,捧起袁香儿苍老的脸,想要低下头亲吻她。
“将来的事,并没有发生,大概是你强行为我编写的,一点都不真实,所以我没办法产生代入感呢。”
闭着眼睛的袁香儿开口说话。
窕风趴在法阵中不满地说:“哪里不真实了,这些就是你要面临的命运。”
袁香儿就笑了,她伸手摘下眼
上的手绢,“你可能不知道吧,我即便是老了,行动不便,也不可能这样羞羞怯怯地等着南河来亲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