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羡抬头掠了她一眼,目光甚是漠然。
姜姮低下头,声若轻烟“辰羡,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有些事,及时纠正是对的,耽搁下去,只会更让人伤心。”
“你将来会遇见和你两情相悦的女子。一定会。”
辰羡冷冷睨她,道“你不是说要与我说关于卫王的事吗”
姜姮默了默,道“你要与卫王保持距离。”
辰羡蓦然笑起来,笑声若碎冰湛凉“姮姮,你可真是奇怪,一会儿要与我退婚,一会儿又要对我在外面的事指手画脚,你究竟把自己当成我的什么人了”
姜姮霎时语噎,半天没说出话来。
辰羡明显是对她有怨,听不进她的话,可她还得说。
“卫王身为亲王,广交宗亲权贵,意图推行新政,听上去是极好的事。可你到底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古今多少忠烈死于君王猜疑之下,你难道从始至终就没觉得这事情里有什么不对吗”
她言语铮铮,如珠落地,回响在偌大的厅堂里。
辰羡的面上流露出少许迟疑,随即释开“官家并没有公开反对新政。”
没有公开反对,是在等着把他们全都网罗进来,秋后算账,一网打尽。
姜姮想起前世淳化帝大肆杀戮的残忍手段,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辰羡,你必须得听我的,若是这样继续下去,后果是你承担不了的。”
她说着说着,不禁急红了眼眶。
辰羡瞧她这副样子,习惯性想要开口哄她安慰她,可想到她刚才要与自己退婚,心变得冷硬,道“你为什么突然这样可是大哥跟你说什么了”
姜姮瞠目看他,目中泪意未散,迷蒙若雾。
她犯了个大错。
操之过急了,一上来就想把什么都解决,把所有错误都扼杀在摇篮里,却适得其反。
辰羡现在怨气冲天,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
姜姮凝神细思,冷静道“辰景哥哥没有说什么,他也不可能跟我说什么,今日我们都太激动了,先静一静,以后再谈。”
她敛袖往外走,走到一半,又停下,转过头冲辰羡道“前朝魏书上有载,惠公少有志,及登第,志行变法,然君昏臣佞,罗织构陷,最后的下场,他被车裂,夷九族,父母妻儿皆不能幸免。辰羡,我知道你一心为国为民,可这样的结果哪怕有十之一二的可能,真的是你能承受的吗”
她快步离去,留下辰羡一脸震惊。
姜姮心事沉甸甸地回到自己院子里,出去转了一圈,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将初醒来时欲要逆天改命的热血彻底浇凉。
没有那么容易的,若真是那么容易,当初就不会坐视大厦倾覆,而毫无回旋余力。
姜姮以手擎额,半倚在凭几上,望着窗外云卷云舒,怔怔出神。
这等情形,只能寄希望于梁潇了,可梁潇现如今也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中书舍人,他又能有多大本事去扭转乾坤
姜姮忧愁不已,唉声叹气了一下午,直到暮色四合,棣棠进来说,姜王妃请她去花厅用晚膳。
姜姮不想去,可并没有理由拒绝,再者,同住一个屋檐下,今日不去,明日也得去。
她对镜简单理了理妆容,才带着两个侍女去花厅见姑姑。
去到那里,辰羡和羽织都在。
辰羡只抬眸冷淡地瞥了姜姮一眼,复又低下头盯着面前的茶瓯看,反倒是羽织格外热情,碎步跑上来拉住姜姮的手,笑道“姮姮,你今日没去宁郡王府,可热闹着呢,那王妃的侄女看上了大哥”
姜王妃轻咳了一声,羽织吐了吐舌头,立即噤声。
姜姮面上平静,内心如波澜翻涌,看上了谁梁潇前世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一段
姑姑不是辰羡,姜姮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出丝毫对梁潇的关心与兴趣,只有默默坐到膳桌边,一边应付着和羽织说笑,一边回想那宁王妃的侄女是何许人。
宁郡王妃出身望族,兄长官拜宣徽院使,她的侄女,就是宣徽院使的千金。
姜姮回想,唯一和梁潇有过数面之缘的,就只有宣徽院使的嫡长女舒静容。
舒氏乃河西鸿儒,母族强劲,父亲更是朝中肱股,若舒静容对梁潇有意,还真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若能娶舒静容,对梁潇的仕途也是有诸多裨益的。
姜姮想不通,为什么前世一点声都没透出来
羽织叽叽喳喳与姜姮说些琐事,姜王妃突然开口,面容沉肃,道“舒姑娘的事以后不许再提了,人家是望族淑女,怎可能配个歌姬之子”
这话极其刻薄,连辰羡都听不下去,抬头道“母亲,你不要这样说,兄长是王府公子,皇室宗亲,那点配不上舒姑娘她家是高官显贵,贵得过皇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