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你在西北遇到事儿了,提我的名号,拿着这个或者那条链子,全西北的马家钱庄都认。”
人不大吧,口气不小。
高云霄才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就算没有那条金链子,她该救还是得救。
顺手将白绸扔到箩筐里,她自随身的钱袋里摸出一个约有二钱的银锞子放到马君则的手里。
“不是十两吗?怎么这么点儿?”
“就这么多,爱要不要。”
高云霄也不理会他,收好钱袋就和黄大力往饭馆对面的茶摊走去。
他们出门总共才带了五十两银子,现在已经花了快二十两了,剩下的还要为舅舅准备身后事,高云霄才不肯借那么一大笔银子出去呢。
跟着车队走了有八九天,黄大力和高云霄在甘州停了下来。车队要继续往北朝着边境赶去,他们则往西,一个更为贫瘠的小县。
告别老车夫,二人又开始徒步赶路。
越往西走,高云霄就越能感受到这片土地的残酷。因为官道两边经常时不时的会看见尸体。
“这都是饿死的,”
黄大力亲身经历了西北的地冻、旱灾,老天爷对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并不慈悲。
“以前的情况更为惨烈,我跟你舅舅下乡巡查,竟然亲眼见到易子而食的惨状,要不然大爷怎么会?呜呜呜。。。”
黄大力说着更是情不自禁,潸然泪下。
高云霄已经快对这个七尺大汉的眼泪免疫了。
“那这些尸体就这么扔在这里,没人处理吗?”
有的尸体已经被野狗秃鹫啃食的不剩什么了。
“这个要看当地的乡绅保长的,有的地主乡绅心善,有的想积阴德,大地主就会在他的土地上圈定一块地方做义冢。
其实就是挖个大坑,将那些曝尸荒野的无主尸骨收敛了,集中埋起来。
各个村里,基本上也都会派专人搜寻方圆几里以内的尸骸,能带到义冢安葬的就带回来,带不回去的,就浅浅的挖个坑就地埋了。只不过可能有的尸骨埋的浅,被野狗啥的刨出来了。”
或许是已经看了太多的人间惨剧,黄大力在跟高云霄解释这些事的时候,竟然很平静。
事实也正如黄大力讲得那样,往前走了不多久,高云霄就看到路边有两个上了年纪的老汉在挖坑,准备掩埋一具干尸。
其中一个老汉举镐挖坑的动作都是颤颤巍巍的,边挖还边冲着一旁的尸体说话。
“今天你还有老汉儿我给你挖坑,明天不知道谁能给老汉挖呢。”
老汉干枯的脸上尽是麻木冷漠,如果不是他还会说话,其实和那具干尸也没太大区别了。干尸至少解脱了苦难,他还得在这人间炼狱不知道要煎熬多少天。
高云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在西北的这些日子。
在来之前,对于贺佑山的选择,她心里是满满的不解和怨气。
为了他的百姓,为了当一个好官,为了博个好名声,舅舅竟然置妻儿双亲于不顾,就留了一封书信就走了。
外公外婆的养育算什么?舅娘的陪伴和思念算什么?小宝对爹爹的期盼又算什么?
可是,可是,进入西北之后真的有太多的可是了。
尤其是最近几天,每天看到的、听到的事情都让高云霄感到绝望。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没有明天。
她不知道是应该感慨这里的人,生的脆弱,还是该赞叹这里的人,活得顽强。
高云霄好像是越来越能理解贺佑山的选择了。
生命不分贵贱大小,死亡也不能用早晚来衡量。
进了商水县,黄大力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县城的每一条街道都能给她讲得清清楚楚。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他和贺佑山都亲自走过。
熟门熟路的带着高云霄来到了县衙。
守门的老吏一看到黄大力就立马迎了过来。一双浑浊的老眼里蓄满了泪水。
两人双手交握,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些什么。
良久,老吏松开黄大力,抬手指了指县衙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