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是准备问清楚工厂的时候婉转道来,叫苏文一点点建立心理准备。然而他与她在这一刻的阵线并不相同,于曼颐只能这样打破他的心理防线。
果然,本料想着最坏不过游筱青嫁人的苏文猛然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极度震惊。
“她吊死了,”
于曼颐悲耸道,“在自己屋子的房梁上,屋子里什么都没有,连炉子都没有,只有墙上你画的那幅画。”
“为……为什么……为什么上吊……”
苏文又痛又慌乱。
“因为你啊,”
于曼颐真假混杂,说得苏文满脸悔不当初,“因为你走了,你不要她了,她家里人又逼她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他们把她在阁楼里关了好几天,饿了她好几天,她出来就自己吊死了!”
“什么……什么时候……”
“就是你在离开后的第一个冬天,”
于曼颐心中暗自惊讶,她惊讶自己说这些话时竟然毫不悲痛,简直铁石心肠,“你这些年都没回去过么?我去给她上坟,她坟前都荒芜了,都没有人给她烧纸……最后我们将你画给她的画像烧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想到……”
语言这门艺术真是偌大的威力,三言两语就将人刺激得失态,于曼颐在无形中掌握了这门技巧。但这也与苏文本人有关,例如宋麒就不会如此轻易防线崩溃。于曼颐在这一刻对弱者的厌烦达到了顶峰。
“苏老师,节哀顺变,这消息对你或许太突然了。”
她将餐桌上的纸巾推了过去。
“我想游姐姐泉下有知,也不会怪罪你,纵然的确是你离开她在先。若是当时你不畏惧游家在当地势力,做出些微举动,或许结果会有所不同……”
“我当时什么都没有,我太弱了,我本想着……”
“这我倒是能与你共情。”
于曼颐在这一刻语气又很是理解,但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真的理解,还是演出来的理解。
“苏老师,我这次想尽办法找人询问工厂的事,就是因为我有一位新的朋友,也遇到了与游姐姐相似的事……”
苏文缓了许久,终于抬头看向于曼颐。
“她也有情郎,也被家里强逼着嫁人,她不嫁,她家就将她卖去了日本纱厂,”
于曼颐又开始真假混杂,“我想将她救出来,需要许多人帮助,苏老师,我真没想到老天会将你送过来……”
“苏老师,这日本纱厂的情况,你现在,可以详细地和我说了么?”
苏文看着于曼颐,就像他根本没有认识过这个学生。他愣神片刻,心已经回了绍兴,□□则很空洞地说:“你……你都想问什么……”
“我想问工厂里事无巨细的一切。”
于曼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