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看三妈脸色不好,更故意气她,说曹家那位二爷也没孩子,便纳了二房,第二年便有了。三妈脸色煞白,言辞严厉道,如今已经换了天地,新政不提倡纳妾。大姐笑得前俯后仰,问她:“你怎的只能记住对你有利的新政?”
饭桌上的菜摆得整整齐齐,可于曼颐却觉得一切都很凌乱。于老爷一言不发地听他们说话,忽的长叹一声,说自己吃好了,便离席了。
过了一会儿,哥姐和二叔也走了。
于曼颐也想走,便努力地吃饭,不过她从小吃饭就很慢。此时,刚才一直没开口的二妈难得起了话题。
“游家那个被关在阁楼上的疯女人,你们还记得么?”
她问。
“当然记得,”
三妈巴不得赶紧转移话题,刚才那些没一个她爱听的,“游四爷从勾栏里赎回来的,被正房欺负得疯了。上次我去游家送礼正赶上她发疯,整个宅子都能听见她在二楼哭……”
“游家人就像听不见似的。”
三妈随身的下人忍不住插嘴。看来这个话题很有噱头,在场的即便没开口,也竖起耳朵,连急着走的于曼颐也放慢了咽米的速度。
“她跑了。”
二妈说。她说话很温柔,声音也很细。
“跑了?怎么跑的?阁楼可是上锁。”
“自然是别人帮她跑的,”
二妈说,“前几日那两个来和老爷筹款的学生,你们还记得么?”
于曼颐猛地把头抬起来。
二妈还是用她那把嗓子不紧不慢道:
“他们去游家筹款,听见那女人在叫,游家大爷让他们不要在意。他家祖上是秀才,很把读书人当回事,就把这两个孩子好酒好菜的招待,还留他们住下。结果第二天游家人一醒,他们不见了,那女人也不见了。”
“追回来了么?”
三妈听得眼睛都睁大。
“没追上,”
二妈说,“他们连夜走的,去镇上坐火车。游家人追过去的时候火车还没发,有个男孩留下挡着他们,另一个带着人跑了。火车么,发了车谁能拦?”
“听说他们折回去把没跑成那个捆起来,要让他发电报来换人。结果回去的路上,他又跑了。”
“这不是人啊,是天上的鸟啊。”
三妈捂住嘴。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怎么跑的,从哪跑的,跑去了哪里,”
二妈摇摇头,也吃完了,“可能当真是天上的飞鸟吧。”
二妈起身的瞬间,于曼颐也一下立起来。三妈斜她一眼,问:“不吃了?”
“不吃了。”
她说。
“别听你哥那些话,”
三妈嘱咐,“你表哥在欧洲学习忙,才不给我们写信。再等两年,他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