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在家时,他同学或许也来过几次,客厅里散落不少草稿和样刊,还有没发出去的废稿。于曼颐背着手等他收拾屋子,见他弯着腰一件件的捡,捡到后来也烦了,只收拾出了一片睡觉的空地,然后便将手中的文件都堆到工作桌上。
“够了,够我睡了。”
于曼颐立刻说。
然而宋麒奇怪看她一眼,又拿出一把钥匙,将里间的锁头拧开了——卧室和客厅相比,自然是很狭窄,单人床紧靠着窗户,床下面放了几摞书。没有衣柜,只有一个支在床边的衣架,上面挂着宋麒的衣服。
于曼颐看了一眼,发现他衣架外面的衣服,都只能称得上干净而不是新,但最里面有一身成套的西装,外面又挂一件黑色大衣,熨得倒是很平整。但那身衣服就那么被所有衣服挤在最里处,像是很久没都没拿出来穿过了。
“去床上睡吧。”
宋麒说,想了想,又从衣架上找出一件洗过的夏季外套,丢盖到单人床的被子上。
只是件外套,但给于曼颐穿,就够当睡袍了。
于曼颐右手拧着左手手指,感觉自己来宋麒家过夜这个决定,还是有点草率了。这和在渔船上两人睡在船舱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要面对的细节也太多了。
“用水和……都在一楼,”
宋麒说着说着,也感到一丝尴尬,只能加快语速道,“你要去的话,就把我叫醒,我带你下去。”
“那有油灯照明么?”
于曼颐问。
“用电灯。”
宋麒说。
她只在镇上见过通电的邮局之类建筑,思考片刻,继续问:“那用电灯,不是都看见亮了?况且,电是很贵的……”
这是她猜的,“你晚上用电,你房东太太,又要怪你了。”
“应当不会吧。”
宋麒迟疑。
“我三妈就怪下人用油灯不省着,”
于曼颐说,“电跟油样子不一样,但人抠门起来,是一样的。”
宋麒觉得于曼颐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本事十分了不起。电灯只是技术上比油灯先进一些,但人性这东西,城里乡下,海内海外,都是相通的。
“那不用电灯了,”
宋麒说,“用手电筒吧。”
于曼颐:“什么叫手电桶?手放进去,就能发电的木桶吗?那房东太太或许不会嫌你浪费了,等于我们自己买了油灯。”
宋麒:……
他又觉得,于曼颐不愧在画画上天赋异禀,想象能力也是十分的了不起。而且这句“等于我们自己买了油灯”
,七拐八拐的,竟然还绕回去了。
然而人毕竟不能靠想象力活着,宋麒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了他们的“油灯”
。两个人又对着手电筒研究了一会儿,于曼颐终于学会了如何通过按钮控制灯泡的明暗。她不停地拨动那开关,灯泡也不间断地亮起熄灭,像是她在运河上看到的一闪一闪的星星。
“不要玩了,”
宋麒阻止,“你这样,灯泡会烧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