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都是药商,都知道判断成药好坏无非观色闻香、水溶火烧。在场人多,双方便说定了,选最一目了然的比法。
取来两碗清水,各拿一枚最常见的蜜丸,用筷子搅了,溶在水中。那蜜丸慢慢渗出,很快融成一碗药水。
魏掌柜家的这一碗,众人看时,只见碗底沉渣碎屑。
轮到赵蘅这一边,蜜丸渗出后越搅越细,药色均匀澄净,赵蘅把碗捧起来让周围都闻味辨色,在场都是行内人,一看便知,这对男女的药不仅是比魏麻子好上许多,而是确实炮制细腻药质上佳。
傅玉行还要对着魏麻子再追一刀,“你这理气丸里有霉味和焦糊气,枳实一定是受过潮的。炮制时又火候过猛,药性已变。水中颗粒悬浮,说明研磨不细混合不均,这样的丸药能有什么效用?”
魏麻子在众人笑声中灰着脸走了,那士官也趁人不注意,悄悄从人群里退了出去。
邓怀波对玉行道:“我近来正打算做一批药到三佛齐去,想请个好药师。你要是愿意,今晚到我落座的客店来,我们可以详谈。”
等他一走,其余人都围上前来,七嘴八舌开始问起他们的药。一个下午,竟把三天的药都买空了。
晚上二人回去,连算盘都拨得轻快。来一趟江宁县,生意做成,声名鹊起,还接下不少货单,想到白天那两人的窘态还在忍笑,这种时候,他大哥和她相公常说的什么“遏恶扬善”
、“待人以宽”
都是不算的。
吃过饭,到了戌时,动身前去邓怀波说过的邸店。
那守门的仆从原本客客气气,出来后就变了一副冷淡的模样。
二人等在台阶下,都觉异样,“邓官人怎么没有来?”
仆从道:“官人不见你们。”
赵蘅诧异:“为什么,白天不是已经说好么?”
但再问什么,对方也不理他们,直接便进去了。
二人不知怎么回事,再要叫人,始终无人理睬;喊话又恐唐突,只好继续在门外干等。直到三更天,那邓先生才出来了,二人忙上前去。
邓怀波看了眼旁边的门从,有些责怪的意思,像在问他怎么还没有把人打发走。
他一路走到水边,赵蘅和玉行就一路跟着他走在栈桥上,“邓官人,是不是还有什么顾虑,任何事情总可以商量。”
“就算反悔,总该让我们知道缘故。”
那邓怀波终于停下脚步,背对着冷月粼粼的湖面,脸上是一片结冰的黑影子。“二位,我邓某做海上生意,资金之巨,风险之高,非寻常可比。能一步步走到今天,靠的是没有一步行差踏错,靠的是以信为本。”
二人不明其意,“官人所言自然,我们行商自然也该以信为本,有言必行,不会让你承担无谓的风险。”
那邓怀波却冷冷道:“你们难道不是傅家养心药堂的人?那闹出人命的假麝香案难道不是你们所做?”
多年前一枚悬置高处的冷箭,忽然以一种阴沉的方式出匣,将人射杀。傅玉行霎那间无言可对。
整个湖面上都是走投无路的寂静。
栈桥尽头处的画船里飘出一个高声:“傅二少爷,你连家里人都能害死,别人怎么能信你不会在哪一天拖他下水呢?”
看到从画船上悠悠下来的男人,赵蘅就明白了这几日的遭遇都是拜谁所赐,未清算的积怨尽数勾了起来,“刘凤褚,那人命案子分明是你唆使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