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天际,一片薄云之中,忽然飞出了一只巨鸟!
那鸟比传说中最大的巨鹰还要大上许多,双翼展开足有三丈,东堂人从未见过这般大鸟,乍一看简直以为神鸟降世,随即便看见鸟背上影影绰绰还有人,最前面似乎是个女子,稳稳坐着,把一柄制作精良的长枪往肩上一架,偏头闭眼,对着底下东堂海军的海船,啪啪啪打出三发。
第一枪打断了船上的桅杆,第二枪撕裂了上头的燕字旗,第三枪把还在空中飘荡的燕字旗穿了个洞,那洞正好把燕字的下半截给打没了,只剩下一个“艹”
字迎风扭曲。
远远看去,那人不算太高,却因为身姿颀长,笔挺如竹如剑,逆光中便显得顶天立地好一条好汉。看得对面大船上东堂海军目眩神移。
那人身侧有人宽袍大袖,倚着鸟翅膀,施施然剥着葡萄,垂落的衣袖被海风迭荡,露一截皓腕精致如玉。时不时指尖轻弹,剥好的葡萄飞起,持枪人微微偏头,一张嘴,葡萄落入口中。
两人身边还有几个童男女,一个危险地夹着鸟头,迎风展臂,做泰坦尼克姿,旁边有个十二三岁小少年闭眼皱眉紧紧抓着她的衣襟,显然有些恐高。另一个站在持枪人身后,虽然小小年纪,不知怎的便站出睥睨的气势来,东堂海军总觉得,虽然看不清脸,自己等人的军姿军容,一定是被那小小身影皱眉审视并且十分不屑着的。
几人身边还有一只猛兽,如犬如狮,毛色银白。
鸟身上有一层网状皮甲,因此可以让人站稳。
这奇异组合引起了所有人的警惕,更不要说东堂海军这边战旗被斩,这是挑战,当即鸣号示警备战,那宽袍人却忽然手一抬,一封书简闪电般飞来,水军将领伸手去接,被那薄薄书信上附着的大力连推了三步才站稳,一低头却看见那书简明黄封面,赫然是国书专用纸笺,再打开内容看时,却是女相亲笔加盖皇帝私章的邀请书信。
水军将领急忙合上书信,让开道路,又恭恭敬敬派船去接,对方来势汹汹,之后却好说话,当真令那鸟收翅落下。
上了船众人才发现,拎枪的竟然是女子,她一路从容而来,没什么表情,四周众人却都悄悄散开了些,没来由地不敢靠近三尺之地,吃葡萄的美人却是男美人,堪称绝色,笑容常有,众人却也不敢多看,那几个童男女,女孩子一边走一边散着零食,招呼大家:“来来,东堂老乡,尝尝我们南齐的零食。”
众人看她明媚清丽,笑容可喜,都十分欢喜地正要去接,一转眼看见一个男孩走了过来,乌黑细长的眼眸一转,所有人的手都下意识缩了回去。
那犬走过之地,临近岸上的马匹都在后退,而巨鸟近看更是令人心动神摇,人人仰视。
水军将领挤过人群,亲自接待,将人请入上层船舱,众士兵将领都好奇,找借口不断来回梭巡,却也再没见那一家四口出来,不多时战船进港,那一家五口从容而出,将领们却没送出来,士兵们不敢靠近,眼巴巴看那一家子带着那狗再次骑上那只怪鸟飞远。再一窝蜂凑上去询问那几人是谁,如何气度那般不凡,那纸笺上又说了什么。
那几个水军将领闻言,都呆了呆,一脸空白。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们刚才发生了什么?
……
轻舟渡沼泽也好,巨鹄横海域也好,那两对夫妻,都选择了倏忽而来,悄然登岸。
说来就来,是因为相聚刻不容缓。
悄然登岸,是因为不想给某人准备时间。
一个月后。
一家四口逛完了集市,身形高挑的女子直奔摄政王府,一枚令牌藏在掌心,看见令牌的人们都无声退下。
一路长驱直入,直到内院深处。
听见屋内两人对话,高挑女子接话。
“不必费心,无需客气,有笔旧账,咱们先算。”
听见这个冷清而独特的嗓音,文臻扬了扬眉,眯了眯眼,笑了。
眼眸弯弯,像一只经年历风雨善变化千端的狐狸。
正走向门口的燕绥脚跟一转,十分流畅地转了个身,好像没听见门口那人那话一般,一手随意地搭在腰带上,走向碧纱橱后,看那模样就是忽然困了打算去王妃的床上小憩一般。
王妃殿下张开双臂迎上来,一脸想要他迫不及待。
燕绥下意识也张开双臂,无论何时,夫人的拥抱,都不可错过。
然而那双臂在和他的臂膀相距零点零一寸的时候擦肩而过,一阵香风越过他耳畔,下一秒文臻乳燕投林般投入了门槛上女子的怀中,“男人婆,来抱抱!”
门槛上太史阑眉目不动,早有预见,伸长手臂一抵,正抵在文臻胸前,触及一阵迭荡柔软,她挑眉,啧了一声。
近十年不见,太平公主也成了杨贵妃。
文臻一听这又冷又峭又干脆的啧声就热泪盈眶——阔别十年,太史阑还是这德行!
燕绥背对两人,微微冷着脸,收回落空的双臂,继续往碧纱橱里走。
他去睡觉,某人总不能跟着。
然而转过碧纱橱,那个平常随心儿睡午觉的地方,现在正坐着一个月白长衣的男子,闲闲靠着引枕,一手随意地搁在榻边,手中一卷书,刚翻过一页,看见他过来,微微抬眼,一笑若春水流波,明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