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笑容不减,不住地赞道:“先生通古达变,有大才,又岂可妄自菲薄?”
一旁的清客相公们也纷纷点头附和起来:“方兄有社稷之器,非百里之才也。”
“是极是极!”
“方兄不必过于自谦!”
贾政道:“兰儿,你不知道,在此前清丈田亩一事上,方先生几次替尔祖父出谋划策,才让我得以几次渡过难关!”
话语之间贾政尚且带着一丝后怕,以及对方敬斋的钦佩,后者闻言再度拱手谦虚,不住地道:“东翁过誉了!”
话虽是奉承的话,可从贾政口中说出,让方敬斋嘴角不禁上扬,笑影更深。
来了!贾兰微一凝神,终于谈到清丈的事情,佯装好奇地问:“坊间对座师大人这次在顺天各地的清丈田亩各有各的传言,有人甚至诳言此事恐有动摇国家根本之忧,不知祖父可否替孙儿解惑?”
贾政“嗯”
了一声,捋了捋下颌胡须,孙子的好奇并没有引起他的反感或者不安,反倒让他觉得有些安慰。
正当他准备开口时,忽然心念一动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方敬斋,便改口道:“此事兰儿你不妨询问方先生。”
见贾兰目光转向自己,方敬斋微微一笑,手腕旋动摇了摇手中不曾打开的折扇:“敢问会元郎一句,这田亩该不该清丈?”
见方敬斋仿如教师般对自己提问,贾兰脱口回道:“自然是该清丈的,但如何去清丈,清丈谁的,这里面恐怕自有一番计较。”
“哦?”
贾兰的回答有些出乎众人所料,方敬斋对贾兰更是刮目相看,而一众清客之中也有一人目光闪烁着光芒,微微颔,露出满意的笑容。
同样出乎意料的贾政先是愣了愣,继而迫不及待地道:“兰儿快说。”
贾兰道:“孟子曰:‘夫仁政,必自经界始。经界不正,井地不钧,禄不平,是故暴君污吏必慢其经界。经界既正,分田制禄可坐而定也。’”
“莫非会元郎是想托古改制,重新恢复井田制?”
方敬斋冷不防地问道,贾政闻言眼神也是一变。
“自然不是……”
贾兰摆了摆手:“井田已废千余年,决无可复之理。”
方敬斋却道:“高皇帝时,以中原田多芜,命省臣讨论,计民授田,又设司农司掌开垦中原事,分派官员下乡验其丁力,计亩给之,毋许兼并;又招募流民垦殖地方各近城地,人给十五亩,蔬地二亩,免租三年;又起用宋时里社旧制,或以社分里甲,或迁民分屯之地以分里甲。
此等种种,岂非周公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