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执起茶盏,没有喝,只看了一眼,夸赞几句茶色尚好,便浇了大半给案上的蟾蜍茶宠。
一边浇着,一边问道:“凛英,朕的药以后你不必负责了。”
仇凛英站在他身侧,神情毫无变化,似是早已料到他说的话,缓缓道,“是。”
“对了,殿试参试名额的情况如何?”
仇凛英自然晓得万岁爷到底想问什麽,无非是柳竹洸写了信告小状,让娴妃吹个枕头风,要问也是问柳竹洸。
但仇凛英不能直接彙报柳竹洸,有时候太着万岁爷的调了,他反而起疑。
于是拐着弯,先说了旁的,绕了个大半圈子,最后才说:“除却那些,还有娴妃娘娘的长兄柳竹洸,今年很是遗憾,差一些便有资格进殿试。”
“哦,是麽,”
万岁爷停了浇茶,“凛英,你负责安排一下罢。”
安排什麽,不言而喻。
万岁爷自然不至于傻到要让娴妃的外家入朝为官,来制衡他,但他经卧病一事,将疑心转到仇凛英身上,可他……又不能确定,毕竟仇凛英实打实地为他办事。
他自知年岁不长,卫轼继位不过早晚的事,但卫轼尚且太小,他不能容忍柳家独大,才让仇凛英帮着卫轼。
可又不能让仇凛英翘得太高。
怀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万岁爷只能两边各倾一点,期盼着能相互制约。
可他却不知,眼前的亲信宦官早就生了逆反之心。
仇凛英恭敬应是,替万岁爷收起茶盏。
收起茶盏之时,屋顶有木梁碎裂的响声。
万岁爷来不及反应,就有擡梁断裂,一根衡木垂直砸下,那并不是一根承重梁,屋顶没塌,但此根木头断裂,便能在上头的擡梁木自由飞跃。
有黑影隐匿在鎏金的鬼神纹案中,若隐若现。
万岁爷惊恐万状,眨眼间,黑影蹿至眼前。
听刀剑破衣的声响,温热粘腻的液体溅在万岁爷的脸上。
茶盏破碎,刀器相撞。
万岁爷听到打斗声趋于消失,周遭安静下来,平静如常,他伸手摸脸,睁眼看着前方。
前方血泊,躺着几个一动不动的黑衣刺客,命丧黄泉,茶盏的碎片扎进刺客的皮肉中,可怖瘆人。
仇凛英挡下方才那一剑,右臂膀几乎被捅穿,左手执着的刀,是从刺客手上夺来的。
万岁爷再不敢去想什麽仇凛英是否有谋逆心,缓了半天终于缓过神来,大喊,“来人!请太医!”
仇凛英转身,白净阴柔的脸也溅上了血迹,鲜红的血,让他看上去更加危险,“陛下,不必。”
裴凝莺洗得香香的,穿着新做的寝衣躺在床上看话本。
寝衣上还绣着一只毛茸茸的小莺,两只圆圆黑黑的眼睛很有神韵,像在和她一起看话本。
这里边写道:“不一定所有的娘娘都快活,但所有的娘娘一定都想过得快活。”
裴凝莺点了点头,很是赞同。
谁不希望自己过得高高兴兴、想要什麽有什麽?
她的后宫生涯还得继续努力!
话说回来,她忽然想起这小钥匙还没取走,那她——是不是可以偷溜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