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裙少女站起来狠狠跺了跺脚。
看她如此举动,周围的几个人神色即刻恢复如常,一脸戒备地盯着她。旁边一个弟子就像急于推动剧情的工具人,机械般地冷冷大喝“小师妹刚才只是一片好心,你这是做什么”
谁知青裙少女掸了掸衣袖上的雪粒子,懵然地说“干嘛我蹲得脚麻,跺脚犯法啊”
“你你你”
旁边的弟子指着孟夜来,仿佛是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又仿佛只是单纯地卡顿死机。
“我我我我说你要倒大霉啦你以为这汤饭是我自己的吃的”
孟夜来把死机弟子指向自己的手指拍下去,笑眯眯地道“珍馐堂的小弟子刚才肚子不舒服,托我帮他把送进补的药膳送去给长老。你擅自修改山径上的阵法,害我摔倒,弄翻了长老的珍贵药膳,啧啧,你说待会执法峰的人会这么罚你傻孩子,我要是你,我都害怕死了,还在这里指指点点别人呢。”
萧绎和晏宁宁的脸上露出了平日绝不会露出的吃惊表情。
方才几个嘲笑孟夜来的弟子眼睛更是瞪得老大,看了看孟夜来,又看了看萧晏二人,脸上的表情齐齐扭曲,异口同声地道“你明明对他们怨气冲天,怎么不怨了不恨了”
少女阴阳怪气道“不是吧不是吧,妖道,这样你就露馅啦”
眉心忽然一凉。
孟夜来睁开眼。
晴空万里,哪有什么大雪狂风
金色的阳光落在黑衣青年秀长绒密的睫毛上,浅绿色静波般的双眸凝视着她的眼睛,谢琅道“孟姑娘,刚才是幻象。”
少女笑了笑,“我知道。”
进来之前,谢琅说妖道恐怕是在利用每个进入结界中的人的记忆收集怨气。
她刚开始掉进幻境还冷得挺逼真,说明原身对这一段记忆的确是刻骨铭心原书里也写过这一段,但并不是从原身的角度写的,而是通过路人的视角来对比女主的善良和恶毒女配的不识好歹。
但她不是原身,怨不起来,也恨不起来。原书里的男女主对于她而言,只是有过一点交往的认识的人罢了连熟人都算不上的程度。
怨憎会,嗔慢疑,是曾经把对方看作是亲近的人才会有的反应。谁会对几乎陌生的人产生巨大的情绪波动呢
谢琅也莞尔,接过她手中的食盒,转身往真源殿走去,“似乎,孟姑娘是此间第一个没有被怨气缠绕的人。”
孟夜来这才看清城隍庙里的情况。
方才幻境里的空无一人自然统统都是假的,实际情况是,城隍庙里到处都是人。
廊庑中,蒲团旁,广场中,功德箱和香炉边,甚至门槛上,到处到处都是紧闭着双眼的人们。他们面带郁愤,嫉妒,不甘,癫狂心中怨恨的人或物是什么样,幻境就是什么样。
“娘,你好偏心当初若是去读书的人不是弟弟而是我,我又怎么这么,他金堂玉马啊,我卖臭豆腐为生,娘,我好恨你”
“你为什么不肯嫁给我就因为他有几个臭钱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贱人”
“你们修仙的有什么了不起,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朝一日我剑在手”
真源殿里,老吕和赤雄带着阴司鬼差将度道场中间的一个少女阴魂和死死掐住阴魂的年轻天师团团围住。
但只是围住而已,谁也不敢上前。
见谢琅和孟夜来前来,众鬼悄悄舒了一口气。
老吕从包围圈里撤出来,简明扼要地跟谢孟二人说明了情况。
“刁麻子招供以后,我们阴司鬼差兵分两路,一路去将阴童带回来。几个阴童都是被采生折割折磨后枉死的,且阴寿已过,城隍庙祝便安排了天师前来度。”
“另一路去抓妖道。阴童指认了这妖道叫作贺松,是贺家的后人。他作恶多端,但是个生人,我们阴司拿他没办法,便在鬼市中找修士抓他。”
阳世有阳世的规矩,阴世有阴世的规矩,互相井水不犯河水。若作恶的是个恶鬼,阴司定然二话不说立刻拿下,可作恶的是个恶人,阴司只能请人去抓他。按照鬼界阴司程序来说,这个流程没有一点问题。
那日,那修士和贺松缠斗数百个回合,眼见就要将他拿下。这时,天边忽然下起了暴雨,闪电划亮长空,云头滚过道道响雷那不过是夏日午后常见的电闪雷鸣而已,却不知道为何,贺松忽然像是被松了绑一般,修为猛然大增
结果那去抓贺松的修士不但没有抓到他,还被他反杀了。
贺松十分狡诈凶残,直接将修士的魂魄打得稀碎撞进锁灵囊里随身带着,而后抛弃了原先的躯壳,元神出体之后钻到那修士身体里回来复命,道是妖道已死。
就这样骗了鬼差好几天。中途连勾魂使也没看出异样,南境有请,他便走了。
直到今天度,阴司现了不对劲。
“天师”
度完,少女阴魂的怨气,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强得在城隍面上空形成了一层结界,将所有进来的人都困在幻象里面。
恰好今日有阳光,老吕他们又不能出去阻拦外面的人进入城隍庙,只能眼睁睁看着进来的人一个个倒下掉入幻象,在梦中渐渐变得怨毒而癫狂。
孟夜来看了一眼那俨然变成结界阵眼的少女阴魂,若是她的怨气再强,就将化为厉鬼,将结界幻象之中的人全部吞噬,为操控结界的人源源不断的力量。
“操控结界的人是这个天师”
老吕点头,“贺松的元神操控了他的躯壳。”
“他们现在被你们围住,为什么不动了”
老吕道“哎,这位百里天师也真是顽强,受了重伤还坚持在识海里和妖道斗法。他们现在在抢占这具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