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领着一众仆役守在漆红门前,灯火昏昏,他却一眼瞧见了主子怀中熟睡的小姑娘,当即令仆役噤声,上前两步笑道:“大人回了,热汤已备好,可要现在前去?”
“嗯。”
容太师将女儿递给一面容敦厚的嬷嬷,“带姑娘去偏房就寝,莫打搅她,明早再给姑娘备水。”
“是。”
容太师夫妇独爱小女儿,至今依旧让她睡在夫妻二人的主院,偶尔夫妻独处时才让人带去偏房。
“那云鹤也先行回房,爹娘早些歇息。”
容夫人笑着颔首,“去吧,明日早膳别忘了,幼幼见不到你定要哭的。”
闻言容云鹤忍不住嘴角一弯,“嗯。”
偏房与主院只一路之隔,杏儿跟着青嬷嬷将小主子安稳放上榻,解衣时青嬷嬷动作一顿,凑近看了看手腕,上面绕着一圈微不可见的青紫,显而易见是人力所致。
她顿生心疼,小主子虽肌肤娇嫩,但这一圈青紫也不是轻易可握出来的,“姑娘在宫里受欺负了?”
话是疑问,语气却十分笃定。
杏儿定眼一瞧,想起在夫人身边听过的话儿,忙摇头,“听说只是前几日出了点小意外,姑娘被吓了吓,太后娘娘已罚过那些人了。”
“太后娘娘和咱们姑娘非亲非故,哪儿会真疼人。”
青嬷嬷不以为然,“要我说,当初便不该让姑娘见着太后娘娘,更不该在宫中待那么些日子,那儿怎是一个小娃儿该待的地方。”
杏儿笑着称是,“知道您心疼姑娘,嬷嬷且放宽了心吧,有大人和夫人在,哪有人能欺负咱们姑娘。”
青嬷嬷点了点她额头,知道小丫头什么都不懂,但她作为陪夫人嫁来京城的老嬷嬷,也算能琢磨出一点内情。
夫人的爹是平江王,且是王爷独女。作为周朝唯一的异姓王,王爷手中握有一支人数不少的兵马,不至于威胁周朝,但也十分引人注目。
王爷逝后将号令军牌交给了夫人,便相当于夫人成了这队兵马之主。那些人虽远在平江,但实实在在是属于夫人和容家的一大底牌。
青嬷嬷担心的不是其他,正是怕太后冲着这些兵马来,想利用她家年纪尚幼的小主子。
先不论青嬷嬷所忧,一夜滴烛,天明恍惚便至。
幼宁睡得酣甜,第二日精神充足,沐浴后便雀跃地往堂前跑去,一股脑奔去兄长身边,刚好抱住大腿,又张开小手作出欲抱的姿势,“哥哥。”
容云鹤一时不应,小姑娘便着急地踮了踮脚,主动拉住兄长的手来抱自己。
“哎”
容云鹤将人抱起,无奈道,“幼幼又重了,哥哥要抱不动了。”
小姑娘身体一僵,半晌悄悄摸了摸自己的手,似乎的确多了些肉,随后用十分纠结的神色道:“幼幼今天少吃一点,哥哥抱得动。”
扑哧。容云鹤没忍住,掩了掩嘴角笑意,将人带入前厅,香味扑鼻而来,正是幼宁喜欢的桂花糕。
容夫人今日有心哄女儿高兴,这才备了一堆幼宁喜爱的吃食,却不料儿子下绊在先,任她怎么劝小姑娘都只肯每种吃一点,才感觉饱意就无论如何不肯再食。
她哭笑不得间,正好外堂传来尖锐之声,“圣旨到——”
几人面面相觑,自是立刻起身去接旨。
传旨公公满脸笑意,眼儿弯成月牙,十分快速地宣好了旨。内容不多,不过几句话,但容太师一家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
前部分封容太师为从一品宁安侯他们能听懂,后面那句令容二公子为十三皇子伴读、不日进宫是什么意思?
容府何来的二公子?
公公似是看懂了他们疑惑,笑眯眯看了会儿厅内依旧一脸茫然的小姑娘,随后道:“容侯觉得呢?”
伴读
宣的是圣旨,公公却实打实为太后身边人,他眼神一瞥,容侯便明白了太后的意思。
太后想让幼幼进宫?他犹有疑虑,女儿不过五岁,开蒙的年纪都未到,怎么会想到让她进宫,还是当个皇子伴读?
公公递了黄帛低声解释,“太后娘娘本来定的是九公主伴读,但九公主性情娇蛮,太后娘娘担心姑娘受委屈,这才改了。”
那也不能是个皇子啊!容侯心道,再一想到十三皇子年纪都十二了,就算自己真有个五岁的儿子,选伴读也是万万轮不上的。
太后此举,到底意欲何为?
太后此举,能明白的人还真不多。一道圣旨下来,众人眼光都落在了容太师封侯上,另半道旨意并不受人重视,只猜测旨上书的容二公子许是容府的某个亲戚。
刚封了侯,转眼就让容府的人任十三皇子伴读,这才是件众人关心的大事。要知道在这之前,许多人连十三皇子这个称号都没什么印象,说起来就连最小的十六皇子出现在宫人口中的几率都比这位大些。
那太后究竟是为何注意起了这位皇子?大部分人不得而知,燕归却若有所思。
他忆起昨夜太后传召自己时问的话儿,似寻常问候又似点拨,半遮半掩笼在云雾之后。
正要用午膳时,石喜匆匆忙忙入房,还未开口就被燕归止住,“我已知道了。”
“殿下,您、您又听到了……”
石喜面色尴尬,颇有些不好意思,要知道他方才还和那小宫女玩笑了几句。
“嗯。”
燕归依旧惜字如金,沉默的模样让石喜略定了神,放下心来不再多言。
五年前被分到皇子所伺候十三皇子时,石喜就知道了这位主子天生耳力卓绝,十多丈外的风吹草动也能察觉,寻常动作根本瞒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