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声音不大,却胜在玉枝殿中静谧无比,便是连火盆中的银叹都燃烧的无声无息。
捏着勺子的孙蓠闻言,唇角忍不住勾起,看向一脸不满的程诃,应了一句,“彼此彼此。”
说话间,轻轻喝了口碗中的热汤,如今这般尝着恰恰好,孙蓠很是满意。
“上回我便与你说过的,八岁的年纪,正是讨人喜欢的时候,若是你乖一些……本应当让圣上亲自教养你的!”
若是在圣上跟前,有好也不好。
或许能得圣上青睐,可是行差踏错一步,也是万劫不複。
见提起此事,程诃便一直沉默,孙蓠适时又添了一把火候,“若当真是圣上亲手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又有谁能比得过呢!”
话音刚落,孙蓠突然想起了什麽,猛然看向程诃,目光意味深长,心中瞬时又生了打算。
皇后膝下无子,而程诃幼年失母,这两人撮合至一起也不是不能。
若是程诃得了嫡子的身份,自然是锦上添花的。更何况,若是能得了皇后的庇护,便是在皇帝面前也是有倚靠的。
难的是让皇后点头同意,这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翌日,孙蓠听闻以程钰与程牧乘为首的大臣们又在早朝中举荐前往江南赈灾的人选,如她所想,皇帝最后定下了程钰。
小暴君这两日来的很勤,在这一坐便是半日,与孙蓠聊了许多,大多都是如今的形势。
偶尔孙蓠发表自己的看法时,能从程诃的目光中窥探出几分惊豔的眸色,这时候她便会戛然而止。
“怎麽了?”
原本孙蓠正在与他分析东夷如今的形势,正是程诃感兴趣的部分,停顿的莫名。
避开了程诃的目光,孙蓠若无其事道,“这些都是我从兄长的家书中看来的,如今平白无故的都告诉了你……总觉得亏了。”
她这麽一说,程诃便明白了,原是孙楚卿在家书中告知的。他就说,平日里头不学无术的定国公主,如今怎麽像是变了人一般突然惊才豔豔。
把心放回肚子里头,程诃一本正经道,“你已经与我互换了条件,我允了你三个要求,若非你觉得这理由都不够?”
问完,孙蓠擡眸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他会这般说,随后又笑了笑,添了句,“照你这麽说,也算是值当。”
不知怎麽,突然想起孙楚卿临行前曾经告诉她,若是有事便可求助于程钰。
眼皮子稍稍跳了跳,她总觉着有事不妙,可是想不明白会是何事……
“四皇兄是明日啓程去江南?”
孙蓠面色淡淡,此事像是随口一提问起。
“今日朝堂上,既然父皇已是定下了,左右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最快就是明日。”
程诃略微一思量,开口答道。
孙蓠垂着眸子想了想,江南……不知她可否能去一趟,日日待在宫中,终究是腻味了。
“听说江南雪景乃为一绝,我至今还未去看过呢!”
这话听起来,孙蓠似乎只是单纯感叹。
但是程诃机敏,瞬间猜中了孙蓠的心思,墨玉般的双眸瞪大,不可置信道,“你该不会是起了去江南的念头吧?可别忘了你的身份!”
自己什麽身份,孙蓠自然知晓,勾唇间露出了一丝嘲讽。这公主的身份看似尊贵无比,可是却禁锢了她的所有。
“你莫沖动,动了什麽歪脑筋,若是父皇发觉了,便不是靠你寻常时候撒娇便能解决的了。”
程诃忍不住紧了紧手头,有几分紧张的望向孙蓠。若是她真的生了这想法,他必定是拦不住一分的。
见他这般,孙蓠淡淡道了一句话,算是安了他的心。
“孙家上下性命,皆系于我一身,置于圣上眼皮子底下,只怕行差踏错了半分。”
说至此处,她顿了顿,看向程诃意有所指道,“我如今只盼着,有朝一日不再过这般日子。”
这一日,京中又下了场大雪,若是在屋中往外头看过去,也只能瞧见白茫茫的一片。在外头多呆一会儿都能让人感觉冻得慌,整个宫中几乎看不见有人,只有宫门口一辆马车缓缓驶出了宫门。
程诃照常在上午来了玉枝殿中,却从季司正口中得知孙蓠一大早就出宫了。可是昨日离开的时候,他分明未曾听孙蓠提起过这件事情。何况是现在这般天寒地冻的时候,她这般怕冷,连在放满了暖炉的寝殿中都要紧紧捂着被子
小暴君皱眉,若非有急事,按照孙蓠的性子不应当这般天气出宫。
“你可知晓,他去了什麽地方?”
程诃问道,他想不出孙蓠究竟是因为何事。
季司正恭敬站在程诃面前,躬身摇了摇头,小心回道,“公主的行蹤,奴婢不敢多问。”
这话,程诃倒也清楚这婢子所言为实,只是他有心事。负手在身后,程诃静静地在回廊中看了会儿外头飘下的雪,已经将地上的青石板全都盖住了,也不知什麽时候才能停。
离开时,程诃特地吩咐了季司正,“待她回来了,遣人同我说一声吧!”
松贵已在一旁打好了伞,与披着黑色大氅的少年身影一同在无尽的雪地之中逐渐模糊。
马车上,孙蓠正闭着双目养神,这样的大雪,便是到了街市上也是冷冷清清的,到处都是萧瑟一片。
靠着马车壁的梨月抱着双臂,里头生了炉子很是暖和,虽说她没有抱着手炉但是也不冷,只是太无聊罢了。
今日大雪,一路上比平时出宫都慢了许多,到处都是积雪。
孙蓠坐着都没有和她说话,她只能自己坐着发呆。眼睁睁的看着炉子里头的炭火明明灭灭,睡又睡不着,这路上还是有些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