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钦沅看着眼前的少女,有一瞬间的恍惚,收回目光道“公主这份敢为天下女子争先之意,臣感佩服,可这并非朝夕所能改变。臣有一疑问,公主推行女官之事,可有女子响应,又或是能担任之人?”
“倒是有几位高官之女响应此事,但······并没有如我设想那般容易。”
涂钦沅心中了然,话题一转“民间学堂已开堂授课,公主可有兴致前往随我一观呢?”
姜韫听到涂钦沅所言,眼里闪过一丝不解,随即正色恭敬道“先生开设民间学堂之事学生有所耳闻,若能观摩学习一二是学生之幸。”
“今日定下的突然,明日若公主有空,臣可陪同。”
“那便劳烦先生了。”
二人便于次日去往学堂,姜韫随涂钦沅走入学堂之内,学堂内陈设虽简约,但却能见到不少历代名家所言或名本。处处皆透出设计者的心思。
夫子与姜韫站在高处看着学堂内的学子们。从几岁孩童到未到成年的男女,学堂内传出的是千字文与三字经的朗读之声。
涂钦沅看着在朗朗读书声中陷入思考的姜韫说“公主想推行女官之举,于国于民皆是好事,但公主可想过即便国君一纸诏书下达,群臣照此执行,该如何选拔?推行?女子可否接受此举?公主读历代史书所记载的无非是王侯将相,名人传记。可天下,为天下人之天下,并非只在书本之上,公主推行女官之举,究竟是为何呢?”
姜韫擡眸看向涂钦沅,眼里错愕、疑惑,她推行女官究竟是为什麽?
姜韫自小与两位兄长一同被教授,未到及笈便是有名的才女,更是被兄长允準,出入他的书房论政。是她姜韫自恃有才,觉得天下有才女子衆多,也可以与男子争一争高下?她读过历朝历代中那才气不输男子的才女,为她们后世的评价不服气?那她究竟想改变什麽呢?姜韫一时被问住,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堂内学子多半是农户商贩的孩子,学堂授课分文不取,便是这样学子也并没多少。公主看到长街以南的那些矮屋了吗?”
姜韫顺着涂钦沅所指看去。
“那里住的百姓为每日生计奔波忙碌,又怎会有时间去想女官之事,对他们来说,天下太平,穿衣吃饭才是最重要的;对长街上的商户小贩来说,如何盈利赚钱才是大事;而长街以北那些官邸里住的大家小姐,对她们来说嫁得良人最重要。”
涂钦沅转身看着盯着前方怔怔发愣的姜韫,温和开口道,“最近这段日子我会在府上住,公主可再好好想想,想好了再来回答我方才问的问题。”
姜韫在学堂呆了大半日,至晚方归。同红烛走在回藕花深处路上,路过藏书阁时,见涂钦匪凝神站在山茶树下,本想继续前行却被叫住,“姜姑娘与姑母相谈可有解惑?”
这人今日怎麽感觉似与往日有些不同呢?姜韫说不上来,眼神示意红烛留步,走近山茶树下,似是闻到一股兰花香气。客气回道“夫子之才授予一二,自是受益匪浅。”
涂钦匪唇角微扬,清冷的眉眼多了丝柔和。
二人站在树下只有或远或近的蝉鸣声,有夜风偶尔吹来,吹动山茶的绿叶,有叶子与风缠绕的‘飒飒’声。
“先生很喜欢山茶吗?”
姜韫出声打破静谧。
“山茶花为家母所钟爱,家父便种于母亲常呆的藏书阁。”
涂钦匪的声音有些低沉。
涂钦匪年幼时父母便离世,想来是在此睹物思人了。
“‘虽是富贵姿,而非妖冶容。’高洁之人亦爱高洁之花。”
“姜姑娘过誉了。”
“齐国的花园里也种有山茶,不与群芳争豔,独有自己的姿态,开花时尽情肆意,敢与寒风冬雪中,争得一抹颜色。落败时也无一丝留恋之色,整朵整朵的落下,决绝而刚烈。有时会觉得像书中所写那样,红颜剎那间芳华永逝,有些悲烈。”
姜韫看着眼前的山茶树,心中有些动容。
涂钦匪听完姜韫的话过了一会幽幽开口道,“可惜现下不是山茶盛开之际。”
姜韫擡眸看向他,涂钦匪望着山茶树似是陷入了回忆中,泠泠月色下显得眸色有些哀伤。姜韫心头有难言明的酸涩钻了出来,平日善于言辞此刻却一字难吐。
二人静静的站在月光下,眼前是故去之人所植山茶树,身后是存有历代诗经子集的藏书阁,历史地、明月夜、情人树、谈心语,这样的情景似是已超出二人该有的样子了。
夜色渐浓,二人方离去。
第二日晨起饭后后,姜韫脑中还在思索涂钦夫子抛来的问题。
“红烛,收拾一下,一会儿,我们去城郊一趟。”
姜韫突然对身旁的红烛道。
“城郊?姑娘怎突然要去那?城郊多是田地庄子,姑娘怎能去呢?况且。万一遇上什麽不测可如何是好?”
红烛担心的一连说出了心中担忧。
姜韫心里也想过这些,但一直待在屋中也想不出什麽答案,去往各处看看或许有些帮助。
“那日,夫子曾提到的农户、小贩,高官这些人,我想,可能答案在他们那里。去準备準备,跟管事说一声。”
红烛看着姜韫的样子想是拦不住的,便去寻管事了。
“去城郊?”
书房里,管事向涂钦匪禀报姜韫要去城郊之事,涂钦匪听完有丝惊讶。
管事想着贵客来的第一日,家主就吩咐过,要用心伺候,所以特来禀告家主。
“既然姜姑娘要去,你便派人安排好出行之事,派人保护好姜姑娘的安全。”
涂钦匪说完,管事便着手去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