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无奈离去準备回程之事,涂钦匪坐在凳子上将唇边鲜血轻轻拭去。盯着手上的那抹红色,自言自语道,“终究是自欺欺人罢了。”
入陈宫
一个月后,齐姜公主不日便要去往陈国与国君大婚。齐王宫内虽处处装饰大婚之喜,却少见有人高兴。
“奴婢自小服侍公主,公主嫁往陈国,奴婢自是跟随侍候,求公主成全。”
绿衣听到姜韫要将她留在齐国,跪在地上哭着求道。
“你历来细心,将你留下一是为了照顾世子,阿满这样小,我总是不放心的;二来,你自小与我一起收集整理的方略我已交予阿兄,有些细节之处,可能也需要你;还有阿兄,我知道他往日虽是什麽不在乎的模样,这些日子发生这样多的事,他心里的苦楚不比任何人少,现下成了一国之君,身边无人照拂。我走后,你身为六司女官,帮我照顾好阿兄。”
姜韫将心中担忧说出,绿衣听后泪珠不断掉落。
“公主所嘱之事,绿衣拼命也会做好的。还请公主受绿衣三拜。”
绿衣起身后退,行跪拜大礼,附在地上痛哭,强忍声音发出。
“傻丫头,别哭了。”
姜韫起身将她扶起看着她被泪水浸红泛肿的眼睛,心中也是不忍,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从此天各一方,怎能舍得呢。
公主出嫁前一晚,绿衣来秉世子这几日不思饮食,总是独自一人坐在房内发呆。今日滴米未进,坐在寝殿谁劝也不听。
姜韫来到阿满寝殿内,看着本就瘦小的身子,几日不见越发清瘦了,开口道,“阿满不是答应过姑姑,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吗?”
阿满转身脸上全是泪痕,哭声问姜韫,“姑姑也要离开了吗?以后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姑姑了?”
是啊,明日过后。只怕此生与齐国的种种都无缘再见了。
姜韫俯身抱他,希望能给他一丝安慰。“阿满,无论姑姑在你身边与否,你都要好好照顾自己。没有人会永远陪着你走下去,最终能陪你的始终都是你自己。”
姜韫知他年纪尚小,还需要亲人的陪伴,但又想到他自小身处之地,不得不告知他这些。
“阿满,答应姑姑,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乖乖听叔父的话。”
阿满哭着抽噎抱着姑姑道,“好,我答应姑姑,好好吃饭快快长大,乖乖听叔父的话。待阿满长大定当好好照顾叔父,这些日子我去给叔父请安,他很少像从前那般高兴和我玩闹,听一盏说,叔父近日处理政事劳累,有时顾不得用膳。我以后会经常去陪叔父吃饭照顾好他的。”
听着阿满有些稚气的话语,姜韫将阿满搂至怀中轻拍安抚。
“阿满乖。”
阿满埋在姜韫怀中,攥紧她的衣衫哭的更大声了。殿内衆人见此情景动容落泪,不敢出声。
深夜阿满用完米粥沉沉睡去,有绿衣在旁看顾,姜韫放心不少。姜韫坐在榻上盯着这张与兄长眉眼相似的脸,眼睛酸了酸,不忍的用手指抚平小脸轻皱的眉头,又看了好一会儿方不舍离去。
姜韫回到自己宫中,减慢步伐走进寝殿,似是在丈量这座自己呆了多年的宫殿一般。坐在窗下,看向院内那株山茶。
红烛见公主这番模样,忍不住低泣,开口道“公主实在太苦了,不该是这样的。”
姜韫仍是望着远处,声音幽幽的开口,“苦?百姓不苦吗?君主为了自己的权力地位赋予雄心壮志的美名,重赋税徭役,使百姓陷于战乱性命不保。我身为一国公主,自小锦衣玉食,受百姓敬仰爱戴,嫁去陈国后被尊为陈国王后,和他们相比怎会苦。”
“公主身份高贵,自是应该受人敬仰的。”
姜韫听到红烛这样说,收回目光看向红烛眼中的泪光,扯了扯嘴角说,“应该?公主受百姓敬仰并非因为生来身份高贵,而是公主有公主身负的责任,为我一国的子民谋福祉才是应该。”
红烛听了姜韫这番话低头将越来越多的眼泪擦去。
次日一早,姜韫坐于镜前由婢女梳妆完毕,桑闵牵着阿满的小手与衆臣在城门口为姜韫送行。
桑闵身后是一衆臣子与高高的齐国城墙,他看向小妹一身红装的样子,真是好看。身后是几十里长的仪仗车队以及茫茫无尽头的待行之路。
“阿韫,照顾好自己。”
桑闵的声音暗哑的不行。
姜韫看着阿兄的模样微笑道,“阿兄不必担心我,你和阿满多保重。”
说完便转身提步上了车驾。
阿满忍不住追了上去,双眼蓄满泪水,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喊出一声‘姑姑’。直至车驾起行,桑闵上前拥住他,双眼的泪珠终是撑不住,大颗大颗的砸落在地面上。
后世翻看《齐国志》有言,燕公为其妹齐姜公主送行,曰:“仲氏任只,其心塞渊。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叙寡人。”
不仅赞她恭谨贤良,是自己治国安邦的好帮手,临别前更是勉励国君,莫忘先王嘱托,成为百姓的好国君。
姜韫一行出了齐国边境倚窗回望齐国,数月里经历的生离死别,仿若悲凉将她浸透成死寂的模样。但她深知,她是不可以倒下的。嫁予陈国,此后再无齐姜公主,以陈国王后的身份面对衆多未知,她该要打起精神来。
陈国庄公十四年冬月,齐姜在陈国衆臣的叩拜下,与陈国国君况吁于高台行完礼仪,被封为王后。
涂钦匪在台下看着姜韫一身王后威严,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他的阿韫似乎又轻减不少。
大婚后的第二日,季渊来探望自己病倒的好友。坐在榻边看着他病弱的样子无奈叹气道,“昨日见了我才知你那时所说的‘不会有结果’是何意,阿匪,你既早知她的身份,又如何将自己弄至今日这幅情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