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开始上课的教室时,沈梵音侧头向内看去,正巧和庄子良的眼神对对上了那么几秒。
他背光而站,身后是柔和的夕阳,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却没能照亮他的脸。他的表情隐藏在黑暗中,沈梵音看不清楚,却莫名觉得,庄子良一定在笑。
沈梵音装作无事发生,移开了目光,不再有片刻停留。
还能看到天光时,几人回到了警局,颜槿将沈梵音送到后便离开,沈梵音则和史艾分工继续深入调查四位重点嫌疑人的背景。
“沈姐,你看!”
史爱拍拍沈梵音的胳膊,将电脑屏幕转向她的方向,方便她阅读。
电脑屏幕上是侯军的家庭信息,是前面没挖掘出来的信息。
侯军的父母在十五年前离婚,离婚后他跟着父亲生活,同父同母的姐姐侯圆圆跟着母亲生活。他的姐姐比他大八岁,七年前二十二岁时,突然失踪,之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史爱找到的资料中有一张模糊的照片,是侯圆圆的照片。
照片中的姑娘十七八岁的年纪,笑靥如花,虽然比许川家发现的那张照片稚嫩不少,却依旧能认出,这两张照片是同一个人。
许川认识侯圆圆。
许川在偷偷祭奠侯圆圆。
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侯圆圆的信息有吗?”
史爱的速度很快,片刻后就将侯圆圆的资料联通她的失踪案的信息调了出来。
父母离婚后,她随母亲搬到南方的城市,只在假期时,会来岛城找父亲和弟弟。七年前,她在某个下午离开家,说是与朋友约好外出看电影,从此再无音讯。
案发后,警方曾经试图找出那个与她相约的朋友,但一直没有结果。当年十四岁的侯军曾经提过一条线索,说他的姐姐交了个男朋友,在岛城大学读书,她一定是去找男朋友的,但由于侯军不知晓更详细的信息,警方虽然记录下来,却并未当成重要的线索。
七年前,岛城大学的男友……
事情会这么巧吗?
沈梵音看了看时间,这个时候心理学课程应该还没结束,赶回去兴许还能见到人。
有了模糊想法,她几乎一秒都呆不住,抓起手机就向外冲,任史爱在后面呼喊,也不为所动。她冲进那个公共厕所,启动空间压缩钥匙,传送至烂尾楼和教学楼间的小树林。
那地方本来就人迹罕至,加之附近发生了凶案,天色暗沉下来后,更是不会有人靠近这里触霉头,不用担心被他人看到。
沈梵音成功穿梭落地,正准备向教学楼里走时,隐约听到身后似乎有尖叫声传来。
她转身屏住呼吸侧耳细听。
蝉鸣声,蟋蟀声,不远处林荫道上路过的自行车的清脆铃声,远处球场的属于少年的兴奋呼喊声……以及隐约的呼喊救命的声音。
她抬腿就向烂尾楼里冲去。
今夜无月,烂尾楼里一片漆黑,四周路灯昏黄的光隐匿在茂密树林中,照不进楼中分毫,远远看去,空着的门洞和窗洞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渊,藏匿着可以将人一口吞没的猛兽,令人不自觉心生恐惧饿。
沈梵音在小分队的群里留下了地址,交代了她要做的事后,没有丝毫犹豫,越过警方拉的警戒线,向深渊中走去。
八月的天,即使是深夜也是燥热不已,烂尾楼里却像是天然的冰窖,泛着森森凉意,没走几步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地面坑坑洼洼,白日里还没察觉,此刻身处一片黑暗中,感官格外明显,深一步浅一步,少有不慎便会摔跤。沈梵音放轻脚步,不敢用手电筒,只能凭着记忆,加快前行速度。
求救声自她踏进烂尾楼的那一刻便不再想起,侧耳细细听去,只有隐约的窸窣声,混在外面的杂音中,难以辨别方向。
但她想,她应该知道在哪里。
沈梵音穿过发现尸体的地方,向着第一案发现场快步行走。
嘈杂的声响渐渐放大,有闷声呼痛的声音,有搏斗的声音,更有来自胸腔的剧烈心跳声。
她以为她早就见惯了大场面,她以为她不惧危险,到头来,竟然还是怕的。
小分队中,不考虑失去双腿的袁满,她的武力值是最差的。以往出任务,身边不是跟着警察就是跟着颜槿,这是第一次,因为意外独身一人涉入险境,也不知道能不能全身而退。
沈梵音吞咽了下口水,不再胡思乱想,深呼吸强迫思绪平静下来后,捡起地上的一块板砖,冲进了那间没有窗户,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
屋中的人明显听到了她的声音,停止了动作,其中一人的挣扎呻吟声明显增大,但口中明显被人塞了东西,说出口的求救化为了一声声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呻吟,不仅没有帮助,还让人烦躁。
沈梵音轻声呵斥:“闭嘴。”
室内彻底安静下来,沈梵音只感觉身在一片黑色的虚无中,黑暗中全是未知,但比这更可怕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片未知。
呼吸声、心跳声、衣服间的摩擦、脚步不自觉的移动,所有往日不易察觉的声音在此刻都变得震耳欲聋,沈梵音努力适应黑暗,终于可以看到面前两人隐约的轮廓。
一个躺在地上,一个站在几步外的角落,几乎是一秒内可以冲过来将她按倒在地面的程度。
沈梵音压住心中的恐惧,打算悄悄换个位置,以防对方根据她刚刚发出声音的位置,辨认出她的方位。她抬起脚向右侧移动,还没走出一步便有东西倒地的声音响起。那东西似乎摔成了两截,在黑暗中滚动了一段距离,再然后浓郁的檀香味道四散开来,将室内的血腥气遮掩得七七八八,冲击着沈梵音的嗅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