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又把钢笔蘸入墨水瓶,吸足一管,对准左下角的位置重新覆盖上一滴厚重的墨水,继续向右上角吹去。
荀阳,李峰,李谷,蒋晓美,琪琪,他们大概就是上天派来的。
派来为她的决心“续墨”
。
有了第一大滴墨水的铺垫,第二滴墨水的“路”
更顺畅一些,她吹完那些粗大的“树干”
后,纸上的墨还没干,她对准它们一一吹出许多条细细的“枝节”
来。
只剩最后一步。
她换了支笔,蘸入红色墨水,吸满之后,用笔尖在手指上点了五个小点,再用手指一一摁于那些“树干”
的“枝节”
之处,形成“梅花”
。
如此,一副生动的梅花图便完成了。
因为梅树的枝干都是吹出来的,更显苍劲虬曲,枝姿奇特。
这种画法是爷爷教她的。
在母亲当众把她从美术班拽出来之后,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学画画了。家里的画板、颜料,统统被没收。
严安合心疼严冬,便教了她「吹画」。
虽然是小小的慰藉,但是严冬却很受用。
不仅因为那是爷爷的爱,也因为「吹画」让她产生一点微小的掌控感。
或者说,是在失控的世界里,寻找到一丝确定性。
因为「吹画」的关键之一就是,一直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引导。
画画也是,事态也是。
从她之前在饭桌上听到姑父说,想把遗落多年的游泳爱好再拾起来,她就在t盘算这一天了。
不,从爷爷死的那一天,从她答应去体校工作的那一天,她就将自己蘸入黑色的墨水瓶,开始浸泡,练习吮吸黑暗的能力。
因为姑父想游泳,她开始留意游泳馆,当体校对面有新的游泳馆建成,她知道自己的第一滴墨水,是时候落下了。
她忐忑地吹开,小心翼翼地控制方向,可那些墨水依然很快干掉了。
那些干掉的墨水,是她时刻被亲情动摇的决心。
而她的学生们,是她的第二滴墨水。
24决心
天色暗了,严冬收起桌子上那副晾干的梅花图,起身从冰箱里取出准备好的冰块,放入保温壶,连同毛巾一起装进布包里,关灯出门。
出发之前,她走到最右侧的空房间,打开门,看了眼那些兔子。
她之前觉得荀阳在游泳馆放的蓝桉对于遮盖味道很管用,便买了些放到这里。不过,断了根茎失去力量输送的生命,怎么和持续散发腐烂气息的生命相抗衡呢?房间里的味道依旧有些冲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