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严冬前来的时候,荀阳是这样说的。
“其实……有件事我还是想问问你。”
严冬有些心虚,稍稍坐直了些。
“你问。”
“你真的忘了小学的时候……我们有接触过吗?”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
严冬咽了口唾沫,默默地看向荀阳。
“其实……我一直记得你。当时我妈在小学门口摆摊,你买过她的冰棍儿和果丹皮,还给她出过主意,让她把苹果味果丹皮和冰棍搭着卖,还让她做冰冻果丹皮,我当时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妈一听有人喜欢吃她做的苹果味果丹皮高兴得不得了,可有干劲儿了,那个暑假靠你的主意卖了不少钱,你还在她被本地人欺负的时候帮她,她可喜欢你了。好几次惦记着再碰到你要送你一些她的‘新品’。
可惜……那个暑假之后,我们家就出事了……我是想说,虽然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但是,万一呢,万一她还认得出你,得多高兴啊。”
听到荀阳问的,不是自己担心的那件事,严冬刚松口气,没想到他继续说,“还有后来,我们一起在军乐队。你记得吗?就是为了秋季运动会组建起来的,我负责指挥,你负责敲小军鼓,有次排练结束,老师还让我陪你练习……”
严冬当然记得那天,姑姑让她把装有水浒英雄卡的铁盒偷偷塞到荀阳书包里,不许告诉任何人。
她不想那么做,也不敢不照做,只好把铁盒放在他的书包旁边就赶紧跑掉了。
那天之后,他便从军乐队消失、从学校消失了。
后来,他的父亲就被通缉了。而且,还是作为抢劫强奸姑姑的罪犯。
虽然严冬不知道这两件事的关系,但是看到姑姑面对荀阳那么心虚,她不禁想,荀阳父亲出事,会和那个铁盒有关系吗?
可是,那里面只是一些水浒英雄卡啊……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原来你就是小时候那个让我特别羡慕的哥哥。”
“羡慕?你羡慕我什么?”
“暑假不用上兴趣班,每天有冰棍吃,还有妈妈陪着。”
荀阳笑了。原来她不止记得他,他们小时候还彼此羡慕着。
到了地方,是一个新型的疗养院。相比于其他疗养院冷冰冰的白色墙壁和刺鼻的消毒水味,这里更像是一个温馨的家。
荀阳母亲正在室外参与园艺治疗,她的负责医师告诉荀阳,最近母亲的状态很好,最差的情况就是把养好的花儿都揪光,拿小铁锹把它们弄得稀碎,可能存在一些冲动控制障碍,或者偶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会有焦虑和压力,才会有一些自我刺激行为。
听到这,荀阳笑了。
“她是不是弄完了还一整个铺开,晒好了让你们尝味道啊。”
“你怎么知道?”
“她是把那些花儿当她的果子了,在那拌碎了做‘果泥’呢,晒好了让你们尝她的果丹皮。”
医生愣住了。
笑完,荀阳又有些落寞,母亲不记得他了,却记得爱他的动作。
不过也好,不停地做果丹皮,攒钱买房,是母亲最开心的日子吧。
一直活在那样的日子里,没有后来的事情,是她最想要的吧。
他自己又何尝不希望时间停在那里。
金色的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洒在温暖的室内,像是在努力抹掉母亲生命中那些有关暗室的痛苦记忆,荀阳的母亲被护理人员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