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想起什么,少白跑到门外又跑了回来,牛皮纸袋子里装着一根包着糯米纸的山里红糖葫芦,还好里面没有弄脏,塞进绸桑的手里。
“不管是雪衣山里红、还是山里红糕、或者山里红糖水,还是糖葫芦,真的都很好吃,这个给你,有吃的就不怕了,以后有事儿去半更雪找我,我罩着你,保证以后有你好果子吃!”
少白瞧着他那一脸怯懦逗趣说着。
他却一副欲拒还迎,接过糖葫芦,细细看了一圈,心里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定了定神,一开口声音都是轻声细语,“对不起,我不该叫你为难的,你要是当真有事,就先走吧,留我一个人也没关系。”
少白转身刚要走,听了这一句话一只脚悬在半空中又退了回去,苦笑说:“我确实还有事,那个黑衣人应也不会如此快回来,你放心。”
毕竟巡逻未半,若是半途而废怕是回去又要挨浊姬的骂。
绸桑如琉璃一般好看的眸子一直没有抬起,暗暗垂着,迟疑着点了点头,不情愿应了声“好”
,才恋恋不舍松开了攥着少白衣袍的手。
少白欲要推门离开,结果这书铺破门压根儿不必推,她这才动了其中一扇,结果吱嘎两声紧接着就是一声哐当,破旧的木板门整扇砸了下来,扬起一阵尘土,连路过的行人也吓了一跳纷纷探头看过来。
打方才一开始,这边儿少白穿窗而入的响声便零散吸引了些人,而今正是远处凑热闹的人才刚靠近,几个大爷站在门口驼着背,一直啧啧啧个不停,大抵是瞧见一男一女共处暗室,尤其是那男人身上衣冠不整,瘫坐在地泪眼朦胧。
少白尴尬笑着,又在众人灼灼目光之下,踮着脚尖像个小偷般靠着墙磨蹭出去,场面好生可笑。
书铺里只留下绸桑一人,用袖子擦了擦在眼眶打转儿的泪花,蹲身在地拾着扬了一地的书卷,望着被少白踢坏的木头窗子和只剩了半扇的木门,这应该算不得什么好事儿,可他的嘴角却勾着一抹微妙的笑意,半晌站起身,索性将另一扇门也卸了。
走在路上,少白将刚才发生的经过想了又想,只觉得绸桑说话有些奇怪,与之前看戏时判若两人,又想着自己并不大了解他,也不好给人家下个定义。
原本早就该回去,结果愣是晚了快半个时辰,快到半更雪时,白毛怪已经走出来顺着门口宽敞大街行了许久,两个人在半路相遇一并回去。
道路两旁坠满了灯笼,好似池塘里一团团排着队等着主人喂食的胖锦鲤,好看又吉利,时不时有风抚过,灯笼便在半空摇晃不停,好像微风拂塘,荷花挺水摇摆,光晕似水面波光粼粼。
她一手拎着槲叶饼吃了满嘴,蒸熟的糯米糕干巴在唇边,好似糯米纸般半湿着粘在嘴巴旁,看起来有些邋遢,白毛怪一把扯过少白的手,荧光顺着经络向上,像是一只白色的小虫子,直到将她浑身都爬了个遍,冰凉凉还有些痒。
少白一门心思在吃,全然没有注意白毛怪面上神色,待觉着痒极了才抖了抖胳膊,笑嘻嘻抽回手。
白毛怪皱着眉,虽然这次出去没受伤,可迟了那样久,他满心担忧,始终放心不下,清风拂过少白额前凌乱碎发,他用手抹掉少白唇角的糯米糕残渣,一双眸子恳切盯着。
半晌,他落寞垂下头去。
白毛怪的身子一贯是冰凉凉,夏天便罢了,秋冬季节像是死了许久的尸体,苍白的皮肤甚至要比半更雪里涂上厚厚脂粉的女人还要白上几分,好在唇色尚好,否则走在街上恐怕要吓病满街乱窜的小童。
少白剥开一个槲叶饼,油绿绿的叶子上锅蒸之后便不再鲜嫩,是一种死气沉沉的颜色,里面包着白糯米做的糕饼,有芝麻花生核桃馅,也有咸菜和肉的。
挑了个甜口的塞进他的嘴里,期待望着他,“好吃吧?馅儿有点像汤团,可惜现在不是夏季,是夏季就能买到凉糕,我更爱吃凉糕,像是干的汤团,又没汤团那么甜。”
白毛怪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甚至没有多余的空间咀嚼,他想也没想就点了头,少白给他的东西就没有不好吃的,哪怕是那条死蛇。
他腾出一只手捧着槲叶饼,咽下一口之后又张了张嘴,他怕少白觉得自己无趣,可让她开心这件事又是的确无能为力。
“你是在关心我吧?我知道的。”
少白与白毛怪肩并着肩往半更雪门口走去,“但其实也不用有这样大的压力,我大多能懂。”
他一路无言极为顺从,却在听见这一句时停住了脚步,嘴里噎着半块槲叶饼,大概是糯米太黏,黏到难以下咽,卡在嗓子里,十分难受。
少白拉过他,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眼神坚定与之对视,“你放心,眼下我还想不到什么理由与你道别,这辈子都生活在一起也说不定。”
白毛怪频频摇头,可少白还是不明白,便调侃着开口宽慰:“你是不是不信我,没关系,你这么厉害,我哪里舍得。”
言罢,还用胳膊肘撞了撞白毛怪的胸膛。
他仍是摇头,紧蹙眉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急切盯着少白,开口欲说些什么,却在听了少白说的那一通之后连连摆手。
少白瞧着他那一副急切模样,站定脚步又围着他转了一圈,“你该不会是噎着了吧?”
白毛怪急忙点头,煞白的脸憋得通红,此番情景上一次见还是在大狱坍塌之时。
少白手掌蓄力,一团荧光直奔白毛怪背后而去,瞧着他咳嗽了几声而后长出一口气,这才放下心,“吃那么急干什么?就你我二人,又没人同你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