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一点,地上凸起的石砖很多。”
他双颊红红,呵着酒气,“你在想什么?”
“我在往外倒脑袋里的酒。”
我哈哈笑着看他。
这家店很偏僻,周遭没有高楼大厦,只有矮矮的老式居民楼,透过阳台甚至瞧见几家还是那种老式木窗,我记得只有很小的时候奶奶家才会用这种插销窗户。
我俩站在路边望着天,黑夜里漫天星斗,“一颗、两颗、三颗……”
数着数着就乱了,“你记得我家门口那个小花园吗?”
林树点头,“记得。”
“我在上面看到跟你奶奶家一样的毛樱桃树,我妈告诉我说每年都结果,只是我没在家,一直没见过树上结樱桃罢了。”
说着说着,林树与我十指相扣,将我俩的手都塞进他运动外套的口袋里。
“其实你早就见过。”
林树说。
“嗯?什么?”
他低头看着我,似在想要在我的双眼里寻到些什么,不过很显然他失败了,只是不小心被我抓到有一丝失落划过他的双眸,停顿良久,许是在整理语言,柔声说:“高中学校后头有个公园,里头有假山、凉亭、长廊,还种着几棵毛樱桃树,你忘了?”
我努力在心里翻着名为回忆的书,似乎有了点儿印象,“旁边还有个老海鲜餐馆儿?我妈说那餐馆比我年纪都大。”
“是。”
“太久没去了,忘记了。”
我不知为何忽心生歉意。
“你的确忘了很多东西。”
他轻声应答。
我心中生疑,遂靠近了昂头看着他的脸,林树双眼迷离,我不知该如何形容他当下那种带着朦胧爱意,还闪烁着晶莹泪光的双眼,我看不懂,因此有些不知所措。
“林树,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不是。”
话音落,身子好像那蹁跹蝴蝶,风一吹就把不住方向,林树轻轻一扯,我便觉着身子陷入一团火热柔软之中,我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他不知道的是而今我就像是放在平底儿锅上的肉排,被火烤得滋啦啦响,紧张得要命。
我用胳膊环住他的腰,不安分抬起头看他,却只能瞧见他如鲜嫩樱桃般的双唇,躁动的心本就难抑,酒精上脑更是火中添柴,伸出手去揽住他的脖颈,“林树,我有话讲给你听。”
“嗯?”
他顺从躬身。
呵着阵阵酒气,覆上他的唇,林树竟还试图拉开我俩的距离,如此一来我心中更是恼火,如要在他身上掠夺些什么似的,狠狠吸吮直到他开始附和,我已有些喘不上气这才作罢,涨红着脸看他,“林树,其实早在你告白之前,我就已经喜欢你了,我忍耐了很久,比你喜欢我喜欢得更早一些。”
林树愣愣看着我,几秒过后他捧着我的肩深情落下一吻,与我不同,他连情爱之事都干净得让我觉着方才自己那番作为是亵渎了他,再睁眼时竟在他眼角看见一朵泪花,赶忙从包里掏出纸巾,还未来得及递给他,就被他紧紧攥住了手。
“宋夏,我送你回学校吧?”
“不回。”
我抬头与之对视,“林树,我们浪费了太多时间,我现在只想每分每秒都能跟你在一起。”
绮梦
我记得那天晚上酒店房门是被我撞开的,心中一如飓风过境般凌乱,我无意去整理心绪,满心满眼都只有他,这辈子大概都没有如此不计后果,卸下一切负累,似着了魔般疯狂。
“门没关……”
林树靠着墙,急促低喘,双眼不住瞥着空荡荡的酒店走廊。
那扇房门一如心魔敞开了巨口,恭喜我落入情欲深渊永远无法自拔,所以我一脚上去咣当一声,与脑子里的理智话别,同这心魔默念一句:谢谢,我没打算挣扎,哪怕是错也将错就错。
我看得出他有些心不在焉,心中怒意微起,蹙眉看他,“我们又不是在偷情,你哪来那么多顾虑?!”
说完,急不可耐解开他衬衫扣子,第一次烦躁他t恤衬衫的搭配,剥了一层怎的还有一层,气得狠狠咬着他的唇,听见一声哼唧,心满意足之后温柔起来。
“宋……夏……”
他如同跑了五公里似的,寥寥两字竟还要换气,而后捧着我的肩头猛一用力,我不敌他只得被迫分开,“你喝醉了。”
他靠在墙面,闭上眼深呼吸,用尽全力试图寻回理智,只可惜身体却出卖了他。
“打篮球出了一身汗……脏……我……去洗澡,你要是累了就先上床……休息。”
说完,他仓惶逃进卫生间,连背包都没来得及卸下。
我站在门口叹了口气,转身靠着卫生间的门,不过转瞬水声哗啦啦传出来,我猜他约莫衣裳都没来得及脱,瞥着这一地狼藉,房卡、身份证、手机、斜挎包,我扶着因饮酒而开始隐隐作痛的脑袋,心中顿时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委屈。
所以先喜欢上的那个注定会更苦吗?
踉跄几步走向了床,屁股下柔软的床垫如同坐在了云彩上,我垂下头,攥着床垫的边角,手心的汗将干燥的床单变得湿漉漉,一如而今这可无处安放的心,浑身上下只剩局促与难堪。
我垂头发呆良久,时不时翻腕看表,两个人只隔了一道墙竟僵持了一个小时。
算了,反正心情已经跌入了谷底,我没好气掀开被子钻进去,伴着水声和泪湿的双眼沉沉睡去。
夜半,我也说不清做了个什么梦,只觉得自己好像要溺死在往昔的回忆里,大连的春夏秋冬就像是老胶卷,被人扯着一头在我眼前匆匆拽过,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恍惚看见林树穿着蓝白校服站在高中学校公共区的黑板旁,那黑板上画着当时最火的日漫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