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听教在民间名声已经臭了,百姓听到她的身份避之唯恐不及。”
“那她还怎么普渡?”
“她挨个挨个地上前,直到问遍每一个人。”
贺兰明棋忽然沉默了。
过了半晌,她吩咐:“派人沿途盯着顾龙机。若她只是普渡,那便随她;一旦她有要回归顾氏的架势,立即杀了她。”
“是。”
贺兰明棋沉思了一会儿,又嘀咕:“她生母……”
疏桐赶紧补充:“柳氏。”
贺兰明棋目光微凛:“姓柳?”
疏桐点头,忽想到了什么,微微一怔:“您是怀疑……”
贺兰明棋打断她:“先下去查查,顾龙机生母真正的死因,以及来历。”
这场对话生的时候,顾龙机的普渡之行刚好行进到十六声河。
此时祝神正坐在喜荣华大门屋檐下的一角,靠在椅子里,百无聊赖地晒着太阳。
他的戒药之期已近尾声,痛的时辰少,睡的时辰多,清醒的时候屈指可数,全凭运气。不过幸运的是,祝神既没有傻,也没有疯。
多数时候他甚至模糊地记得自己是喜荣华的祝老板,脑子里回忆着小鱼,偶尔能认出身边的人是贺兰破。
起先他的失忆和早前吃药时的情形相差不大,虽然刚转醒时会失神懵懂一会儿,不过大半个时辰或者一顿饭的功夫,再不济倒头又睡一觉,差不多就能想起来。
施针的日子渐久,祝神从糊涂到清醒的间隔也越来越长。他自己对此几乎毫无察觉,只是在浑身乏力之余感到无比疲惫,那些真实生着的、他对一切事物无知陌生的场景都化作碎片被当成了梦境。
贺兰破配合着,祝神失忆时他是初来乍到的贺兰公子,祝神想起来时他又变回形影不离的小鱼。一次他趁祝神刚施完针出去处理军机要事,回来得迟了些,匆匆忙忙跑进院子却撞见祝神意外地自己醒了,正坐在檐下的台阶上撑着脑袋仰头看雪。
他不知怎么就把脚步放得很轻,怕惊扰到祝神似的走过去:“祝神?”
祝神歪个脑袋朝着天,半张脸捧在掌心里,听他喊人,只把琥珀色的眼珠子转下来,眨眨眼,指着自己:“叫我?”
贺兰破便知道,祝神又想不起来了。
他脱去身上的黑色大氅披到祝神肩头,过去挨着祝神坐下:“在看什么?”
祝神把目光盯回天际:“没看什么啊。”
贺兰破现,此时祝神看向漫天大雪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清澈的、锐利的锋芒,十七岁无知无畏、敢与天下为敌的祝双衣复活在祝神失忆的面庞上。
“那你在想什么?”
贺兰破问。
“唔……”
祝神沉吟着,晃了晃膝盖,“我在想……小鱼昨天在学堂背的那词叫什么来着……南……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