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书一下脸都僵了,正想再劝,却听得明先雪说:“这样吧,待会儿宫里人就要来取我抄好的经文。你把这个蛇胆一并给了他,就说此物不凡,进献太后,愿太后凤体康健。”
宝书听得要将蛇胆献给太后,心中虽然不舍,却也不敢提出异议,便领命而去。
见宝书走了,狐子七才转头问明先雪:“这千年蛇胆是怎么来的?”
明先雪但笑道:“不过一个恶妖,死在外头了。”
说着,明先雪又问狐子七:“倒是你,怎么不肯吃那蛇胆?对你修行是有好处的。”
狐子七断然说道:“若为了修行就什么都可吃的话,我早把你给吃了。”
明先雪却道:“可你刚刚才说自己除了人和同类,什么都吃。”
狐子七答道:“妖就是我的同类。”
明先雪不言语了。
正此时,又听见宝书报说:“王妃来了。”
明先雪缓缓起身迎接,狐子七也一脸规矩地站在背后。
却见王妃身穿素白,身后的银翘也一身缟素,面容哀戚。
明先雪恭请王妃落座。
王妃全无平日盛气凌人之势,只是淡淡的,坐下后对明先雪说:“公子雪,你也坐吧。”
这是王妃第一次用这样冷静平和而不带感情的语气对明先雪说话,而称呼也是令人足够讶异的。
明先雪却是寻常一样,恭敬地问安。
须臾,宝书就把茶上了。
王妃低头凝视着茶碗,轻轻敲了敲碗盖,出清脆的响声。她转头看向明先雪,直言道:“我听说,王爷将世子宝印赐予你,你却拒而不受。”
明先雪听得王妃这样开门见山,便也坦率回答:“我本无袭爵之心。”
王妃听到这话,脸上浮现出一阵又一阵的笑,一会儿似冷笑,一会儿似讥笑,一会儿却似在哭了。她微微垂头,说:“是啊,是啊,你从来没有这样的心的。”
说着,王妃红彤彤的眼睛几乎要落泪,但又仿佛是因为最近已把眼泪哭干了,只有鼻酸喉紧,再滴不出眼泪了。
明先雪却对王妃道:“王妃,这话我原是不该说的,但我也得说一句,您万莫珍重,切勿有轻生之念。”
银翘听到明先雪的话,惊讶之情溢于言表,随后担忧地望向王妃。
王妃也感到些许意外,她心中的确涌起轻生的念头,然而这些日子里,她一直强撑着精神操持世子的丧仪,未曾让任何人察觉出她的异样,甚至连贴身的银翘都未曾觉。却没想到,这深藏的心思竟被明先雪看了出来。
王妃却冷冷道:“我并无这样的想法,你不要胡说。”
明先雪也没有戳穿,只说:“若没有就是最好了。从大义论,身体肤受之父母,不该轻易损毁分毫,更别提轻生了。佛家有云,人身难得,佛法难闻。还是爱惜己身,珍惜缘法才是正道。”
王妃听他这样滔滔不绝的讲道理,心下腾起的烦厌几乎现在脸上。
明先雪便把话锋一转:“若从私心论,就更不该了。”
王妃听明先雪用大义凛然的语气说私心,倒有些感兴趣了,挑眉看着明先雪。
明先雪继续道:“王爷把世子宝印给我,我虽不受,但他也明言,这宝印是不可能随着世子下葬的,也就是说,他终是要找一个继承人承袭世子之位。世子年纪轻轻就去了,并无留下子嗣。您若再有个三长两短,王府里很快就会迎来新的女主人,到时候王爷娇妻在侧,儿女绕膝,王府便是一番新气象。难道希望自己辛辛苦苦经营的一切,就这么拱手让人,看着别人坐享其成,自己却化作一黄土,被世人遗忘吗?”
王妃听得这话,如被一记重锤击中,久久不能言语。
明先雪毫不避讳地继续道:“届时不仅无人会尊敬您和世子,甚至连提起的时候恐怕都会在言语上有所加减,不知轻重,难免会添油加醋,各种难听的言语只怕都会传出来。您真的愿意让自己和世子的名声在后世被如此糟蹋吗?与其让别人来编排您的人生,不如您自己坚强地活下去,守护您和世子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