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怀月蛰过月门一看,书册青简摊了满地,不由愕然道:“这是?”
青竹道:“这是先生在春山的藏书吶。当日先生来上京,以为不会在此久留,故而大多数书册都遗在春山上的藏书阁里。现在我们一时半会可就回不去了,这些书册既怕山雨,又怕虫蠹,娇气得很,先生心疼得紧。这不紧催着那边将书都送过来了么!”
便见他说话的空当,那些丫鬟婆子们鱼贯而入,个个手里捧着沉甸甸的竹书,累得满头大汗。
青竹道:“不同你说了,我去搬书了。”
苏怀月道:“我同你一起去好了。”
走到巷子口,才发现列了三辆阔宽的牛车,车上层层迭迭,堆积了数个大箱子。
打开盖子,里头又是层层迭迭,堆积了不知多少年陈年旧册。瞧那架势,不搬到日暮恐怕是轻易搬不完的。
也是为此,不敢教牛车入巷送到府门口,怕堵了人家通行的路。因而他们今日便只好当一回这辛劳的搬书工。
苏怀月抱起一沓册子,像抱起一块湖底石,扎扎实实地累手。无奈又放回去两册,方跟着青竹往回走。
又问:“先生知道这书送来了么?”
青竹点头道:“先生今日晨起时方知道的,故而这当口往府衙告假去了,半个时辰后应当便能回来。”
苏怀月点点头,不再说话。日头不大,但因着手中抱持重物,也把她累得薄汗数层,气喘微微。
正埋头走着,青竹忽而凑近来,眼光往后头瞥,小声道:“娘子,你瞧后头那辆马车,是不是有些奇怪?”
苏怀月余光一瞥,两人后头确实跟着一辆马车,乍一看并未有什么特殊之处,便问道:“如何奇怪?”
青竹道:“我方才就注意到了。你瞧这巷子前头并无什么阻碍,他们却只这样慢悠悠跟在我们后头,怕是不怀好意。”
青竹这么一说,苏怀月干脆便停下来往后看去。孰料她这一停,那马车立即也跟着停了下来,就在她们身后几步的距离。
苏怀月定睛一瞧,脸色一变。那车辕上坐着的两个人,可不就是那日萧二车前头坐着的两个车夫嘛?
仍旧是一个穿宝蓝色长衫,一个戴着黑色斗笠。
那宝蓝色长衫注意到她的目光,立即皱起一张脸,同她笑起来,很是谄媚。
苏怀月鼻间哼出一口气,对青竹道:“莫管他们,我们走。”
他们一开始迈步,那马车便也驶动起来,仍旧跟在他们后头几步远的距离。
苏怀月行得慢,那马车便行得慢;苏怀月发狠快走两步,那马车便行快两步。不远离亦不靠近,就这样缀在他们后头,仿佛要跟到地老天荒似的。
到底是两条腿的斗不过四只轮的,苏怀月恨恨地停下来,冲后头怒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这忽如其来的怒斥倒教青竹先吓了一跳。
这苏娘子在府中向来是和颜悦色,如春风细雨似的,何曾动过这么大的气?
八卦之心顿起,只拿一双眼不住往那马车瞟去,想看看车内到底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