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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赠贿谋府三(第2页)

张平虽无可反驳,但还保持着巨大火气:“你问问那帮人,有几个不拿些脏钱的!你这个老畜生拿得比我少?”

“好!那你就是认咧!”

成从渊不容别人在插嘴,赶忙吩咐下人:“把张平抬到议事厅,俺要亲自看着他。”

“老畜生……”

张平的脸被摁在上,极不情愿趴着。“把门窗都锁了。”

成从渊倒被他骂惯了,好像满不在乎。正当张平要看清他的脸时,宽阔的议事厅已然为昏暗的阴影遮蔽,仅从门隙里透出的日光看见一把冰冷的木圈椅和俨然端坐的身形。他愣了一会儿,重又狂起来:“老东西,主子哩!你要敢私行大权、排挤忠良,看主子回来咋说!”

“要主子在这,他也必然如此。可事情不能耽误……”

成从渊徐徐说道。后又冷笑注视着他:“你真以为俺不敢杀你咧?”

张平还是没有丝毫惧意,仍顾自朝成从渊怒吼:“你咋敢杀我?就算爷要杀俺,老爷也不一定肯!”

成从渊没有予以回击,倒轻松将一只手抬起——尽管张平不曾看见,可透过这片刻的死寂,觉察到了一丝险情,随即屏气凝神起来。他听见成从渊的牙齿在微微颤。

“当堂打死……”

张平脑袋忽然“嗡”

作响,一度认为听错了。但身旁的棍棒拖了起来;听见成从渊的牙齿又在颤动;继而又有轻微不均的呼吸声;再继而则是棍棒的挥舞引出的风声。及他被结实打到皮肉上,才脱离那个缓慢而细致的思想,开始惨痛叫喊。成从渊扭头不见,可当张平的哀嚎愈厉,不禁渗出些许汗珠。他掏出帕子来慢擦,一会儿便复如前状,安稳坐定。当声音消寂不久,那几个就丢开棍棒,探到口鼻之处,木然向前禀道:“张平被打死了。”

“……不错。他干的事就不要宣扬了。这死人的事……谁家不死个奴才呢?任他们说去。”

成从渊自椅子上站起来,看到那具死尸,上稠红的鲜血平静流淌,或渐渐渗进靴底,或任凭屋外稀散的冷光扫望着。

张平的尸立即被草席裹出来。众人不曾哀恸,只是愤慨。倒非愤之以滥杀、慨之以屈死,而是愤怒这几日的闲逸又要到头了。可如今又没甚凭恃借以闹事,兼之此事一出,只得听之任之,无可奈何。

在血迹还未若水一般干涸前,成从渊就忙着迎接主子去了。主子回来的时候倒不是太晚,可府内皆亮起了灯烛。照见叶永甲的脸时,有些微醺,看起来像是稍沾了点酒。“爷回来咧!爷干啥去哩?也没叫个奴才跟着,忒不稳重……”

成从渊笑脸相迎,皱纹中间挤出两只眼睛,似有似无窥视。他精神还算清楚,一步步踏到青石板路上,说道:“成先生放心,我不过和几个同窗叙叙旧,喝了些酒;虽府上还有事,可也没啥妨碍。”

“爷啊……我有些事要和你讲哩……”

成从渊刻意显得畏畏缩缩,叶永甲免不了起疑。张口欲言,可他顾见来往穿梭的油灯,恐怕这时逼问有所不便,才显出该有的风范,打断道:“有事去议事厅议,成先生别失了规矩。”

成从渊又作起慌乱的模样,连连称是;这使叶永甲更加忐忑,胸中堵闷得很,引导着脚步也杂乱开来。

昏黑的议事厅无一盏亮灯,微风带着腥膻气味扑面而来,叶永甲几近呕出来,那点酒意在身上霎时一干二净。成从渊却同无事一般,伸手点过一枝灯,才回头看见主子的神色,顿时鸦雀无声。叶永甲注目在灯芯内那稀松的火光上,周围似乎尽被吞没,毫无立足之。成从渊当然难以启齿,可终究不得不说,谨慎靠近去,压低声音:“爷……你知道俺不会随意杀人。不过这张平他贪了钱。”

“该杀?……”

他仍旧愣着。

“贪墨了三十七两……是张平。”

成从渊道。

“我信先生不会骗我。可虽固然该惩,最终还是罪不该死!怎能不按家法办事!”

叶永甲急扭过头,眼中冒火一般,低沉吼道。

“这家法不是甚时候都得用……”

“这时候不用什么时候该用!”

叶永甲近乎跃起,“那这是为啥?为立威两字人命都不值钱了!咱们可是诗书世家,成先生……”

叶永甲逼近上来,咬牙说道。

“唉呀,”

成从渊苦笑起来,“老爷在朝中做事,与他相敌的不少啊!要是咱治治就算了,被人捉去把柄,这诗书世家的牌子都能给你扒下来!张平是为叶家死,爷好好想想老爷咧!这人命就值钱了。”

他不忍心似的,径前拍拍叶永甲的肩胛。

他不为所动,凝视起来上的血迹,竟没有辩驳的理由。那血是自己身上流淌的。想到此,就浑身一冷,遍体通寒。

“都忘了擦干净哩!爷先去歇歇……”

成从渊小心推扶着他。惟存的那盏灯在微风中轻轻摇动,火光渐渐消逝,至于化作燃灰。

门紧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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