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被秋宁架起来的时候,云葳的眼角倏地滑落了一道泪痕。秋宁也是个演戏的好手,拖拉着吓傻的小人,麻利地拎去了刑架前。臣说云葳直接瘫坐在地,呜咽了半晌才压制下心头的惊惶,想着只要不招认出念音阁,其余的都不必再瞒着。若文昭当真动怒,她也好,桃枝和观主也好,无人经得住欺君的罪责。最好识相点儿。文昭背对着她,免得让人瞧见她眼底因耍滑得逞而流露的畅快。桃枝意外听到了您和下属的谈话,臣以为您顾全大局,会把臣送入宫,走投无路才设局自救。云葳怯生生的招认:臣先前还扯谎瞒了您,师傅的著述的确留给了臣,都在臣脑子里,臣可以写给您。说下去。文昭眯了眯凤眸,话音轻飘飘的。再没有了。臣的身世您都知道了。臣身上的秘密,除了身世,就是师傅的衣钵,再无其它。观主是臣算计出逃的一环,但臣没来得及与人说什么,臣离开的时候还没醒,求您放过她。云葳小声抽泣着,哭得一抖一抖的。文昭想起,那日审问观主,观主只说,桃枝求她帮忙出逃,她给人指了密道,让人往北面县城逃,那里外乡人杂,便于隐藏出逃。今时狠心将云葳好一通吓唬,这半大的孩子又哭得可怜,约莫是将实情吐露干净了。早便如此懂事,何须来此走一遭?文昭缓了话音,伸手去扶地上哭得抽抽的云葳。云葳慌乱避开了身子,垂着眸子宛若受惊的猎物遇见了天敌。文昭的手僵在了半空,尴尬地收回胳膊,以折扇点了点秋宁,温声道:吓着了,把她抱回马车,先送回府里。是。秋宁抿嘴浅笑,直接将云葳从地上端了起来,还好心的给人抹了把眼泪,逗弄道:槐夏今早的功夫都白费了,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云葳用力搂着秋宁的脖子,生怕这人把她给扔地上,半垂的羽睫挡住了自己侥幸脱险时得逞又满足的眸光,继续装作受惊的模样,闷声不吭的窝在秋宁的身上,哭唧唧的打嗝儿。秋宁步伐沉稳的抱着人一步步往外走,云葳悄然在自己心里一刀刀刻着文昭的暴行,誓要牢牢铭记,留待日后报仇雪恨。自幼少人疼惜,她感情虽脆弱,却是记仇的很。回府时,马车里只有顶着红眼框的云葳,文昭并没有跟上来。待到下了马车,一脚踏入府门,云葳却是愣了。
长主府内张灯结彩,随侍们一阵忙碌,不知有何喜事。桃枝在旁张罗得起劲,回身时意外瞥见立在院子中的云葳,便快步跑了来,边走边说:婢子就知道姑娘可以的,看榜回来啦?怄气簌簌暖晕载红枫,迢迢银河漫苍穹。午后天光大好,秋风不燥。卧房门窗大开,小院里银杏的金黄铺陈满地。云葳自听到桃枝所言,知晓自己考中功名的事实,便气鼓鼓地撒丫子跑回了卧房,倚在窗棱处,半晌没挪窝。文昭答应过的,只要她得了功名,便既往不咎,可这人把承诺当放屁,竟把她拉去牢狱耍诈。云葳气得紧握双拳,小嘴撅起的弧度,可堪与池塘里的锦鲤作比。桃枝匆匆追着她回来,又是端茶又是送点心,在旁引诱了许久,都没能让她开口说话,不知这人缘何就生气了。为什么哭了?告诉婢子好不好?桃枝甚少见云葳如此生气的模样,脑子里竟浮现出从前在余杭见过的一尾鱼的模样河豚。云葳默然撑着下巴,只管眺望苍穹。桃枝大着胆子伸出食指戳了戳她鼓胀的小脸:笑一个,姑娘把自己气得跟小鱼似的。云葳心烦意乱地拂开了桃枝的手,敛眸低语,口吻算不得好:姑姑别闹。殿下着人cao持了午宴,给你庆祝。桃枝试探出言:婢子给你上妆?你脸上妆都花了。云葳蹭地从窗边站起身来,一骨碌爬上床榻,将锦被蒙过头顶,闷闷道:不去!桃枝疑惑的将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脚步匆匆去寻送她回来的秋宁。行至主院廊下,桃枝拉过优哉游哉的秋宁,正色询问:你带她去了何处?她到底怎么了?回来就不对劲儿。秋宁抿了抿嘴,回应的甚是敷衍:你问殿下或问她自己去,我没什么好说。桃枝转了转满是狐疑的眸子,丢给秋宁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拔腿就回去寻云葳了。秋宁三缄其口,文昭铁定没干好事。云葳的红眼框,八成不是被气得,就是被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