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毛最喜欢凑这些热闹,从学堂回来就和鲁北平一起练武,有人在旁鼓劲追捧,鲁北平越使尽浑身解数,毫无保留,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阿毛跟着练了两个月,三脚猫功夫竟然有模有样。
令人意外的是,不时来窜门找伴的小王爷赵青炜也看上鲁北平一身漂亮功夫,嚷着吵着要鲁北平教他。闹得鲁北平面红耳赤,京城那么多高手,皇室中人找什么样的武师找不到,被一位王爷追着求艺,他愧不敢当。
赵青炜满口的道理:“你是要当武举人、武状元的,还没比试就觉得不如人,敢来参加武举的也都是高手,难不成上了考场你就能自信胜过其他人了?”
鲁北平被他说得一愣,阿毛也附和:“王爷觉得你能行,你觉得自己不行,是不是在说王爷眼光不行?”
鲁北平:“……好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怎么两个都是唱白脸的?”
话是这样说,他还是肩负起教导两个半大小子的责任来。班贺瞧不过眼想为他说话,也被他笑着安抚下去,反正都是练武,那两个小家伙都有些功夫底子,脑子又灵活,不比木人差。
有所成就最想要的就是获得赞赏,阿毛逮着机会就在班贺面前炫耀一通,铁定能得到师兄捧场的喝彩。可这回他刚完成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却没能听到任何响应,回头看去,班贺正低头不知想着什么。
阿毛不满地把脸凑上去:“师兄,别走神啊,刚才可是我完成得最好的一次了!”
班贺哦了声,补了两个敷衍的掌声。阿毛没眼力的顽疾一点儿好转都没有,不乐意地纠缠,非得再来一个。班贺实在没心思看,鲁北平见他心事重重,上前将阿毛劝开,问了声怎么了。
班贺轻叹一声:“西南边境不安定,朝廷决定要与瞿南开战了。”
此话一出,鲁北平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延光六年一月,驻守叙州的巡抚邓伯恩上疏,瞿南屡屡犯边,劫掠人畜,为患边境。
两年前国主杨蛟缢死亲兄长后继位,称王以来拒不朝贡,不上表,不拜天子。区区属国国主府邸,未经天子允许越制使用龙凤图案,甚至擅阉奴仆,使用阉人太监。
蕞尔小国跳梁小丑,冒犯天威寡廉鲜耻,大逆不道,当亡之。
这封奏疏不留余地,悉数杨蛟之罪,引起皇帝重视,但出不出兵却在朝堂上引起一番争议。
主战一派理由自然是国威不可犯,进犯者必要付出代价。另一派则主张对杨蛟进行招抚,瞿南甚至比西北更加险远,山地纵横,朝廷官兵不适应充满蚊虫和瘴气的雨林,若是一战,恐怕没那么容易取胜。最好的办法还是免于战事,省下战事所需耗费的兵力财力。
赵怀熠如何不知招抚便是用钱财换取短暂的消停,不安分的属国岂是区区金钱即可满足?他们想要的东西还多着。
此事一时议论纷纷,朝堂上政见不合的大臣互相攻讦起来,唾沫横飞,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翻了出来。赵怀熠忍无可忍,打了几个吵得最过分大臣板子,但也没轻易给出定论。
延光六年二月下旬,与瞿南相邻的笮威使臣入京,当朝痛哭陈词。
瞿南对周边各小国强势欺压,侵占土地,民深受其害。朝廷赏赐笮威国主之物尽数被掠,迫使笮威为瞿南臣属。
笮威国主恐不能自存,派遣使者前来,情愿纳国土于兖朝天子,请吏前往治之。
满朝上下为之哗然,竟有如此猖狂之人,皇帝亦是闻之震怒。杨蛟想要自己当皇帝便罢,竟然妄想让大兖属国成为自己的属国,株连九族也不为过!
主战的兵部尚书当即站出来:“陛下,瞿南不畏威不怀德,不可不灭!若是放纵瞿南为非作歹,我朝如何使属国臣服?这是功在当下,利在千秋,为后世子孙赞颂,当立文彰功的大功德啊!”
话已经说到这一步,又有笮威使臣在一旁拭泪哭诉,朝堂之上主和一派悄然偃旗息鼓。这会儿再开口,就是撞在皇帝刀口上,聪明人都闭上了嘴。
招抚无异于示弱,连冒犯朝廷统治的罪行都能不计较,往后周边属国还如何能继续甘心称臣?
皇帝当堂下诏群臣,命平江侯娄冠为东路统率,孙龙为副将,调集大军进攻瞿南,诛杀杨蛟。
钦天监上下忙着观天象、算日子,按皇帝的要求挑选良辰吉日,为平江侯出征送行,所有人都紧绷起来。顾拂自上任钦天监保章正以来,还没遇到这样重要的时刻,头皮都要挠破。
出征时机极为重要,不仅影响战局,还会影响战果。这不仅仅是迁土动工建宅挖墓那么简单,若是战事有什么差错,他们这帮人恐怕也会被追责。
班贺没那闲情逸致嘲笑他的焦急,自己心里也装着一块大石头,得不到放松。
皇帝擢升陆旋为游击将军,西南调兵肯定少不了他,与瞿南开战远非平定国内叛乱可以比拟,不担心才是假话。
不过好在这次在娄冠的强烈要求下,朝廷军会携带大量火枪、火炮前往,平江侯本人对此战信心满满,势在必得。
娄冠出征,娄仕云也坐不住了,平日看他爹像看阎罗,上了战场要是有什么闪失,那可是真会送命的。于是军器局也顾不上去了,在家老实待了两日,娄冠离京那日他一路送到了城外安定河边,直到看不见丁点影子才偷摸抹着眼泪折返。
班贺收敛所有外露的情绪,表面什么也看不出来,照常去虞衡司官署里当值,一回来就见屋里坐了一堆人,愣了愣,才抬脚跨进门槛里。
钦天监监正终于对属下放松了管制,尽了人事,接下来就只能听天命,顾拂好不容易能放肆喝酒,带着酒来找班贺却没见着人,才想起来早了。正巧娄仕云送行回来,登门问候师父,两人就这么喝起来了。
“今儿什么日子,都坐这里做什么?”
班贺玩笑地说,“斑衣郎都不知道被你们吓到哪里去了。”
鲁北平和阿毛坐在一边,心里都惦记着同一个人,见班贺回来,不约而同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