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白顶着细细的雪花一如既往地忙碌于病坊中。这日上午,他经过州学门口,被人小声叫了过去。来人是赵医工,他此刻扒着门柱,探头探脑鬼鬼祟祟,颇为滑稽。
“何事?”
元白有些惊讶。
“元郎中,请随我来。”
他把元白引到偏房,那里是州学库房,用于收藏书籍墨宝。
元白不动声色按住腰间短刀。
只见赵医工从书案上拾起几卷手札,递给元白。元白悄悄松开刀柄,拿起手札翻了几下,发现是近几日沙州城的疫病者名录,药草账目,和口粮账目。
“你偷户曹,仓曹参军的账本做什么?”
元白有些哭笑不得。
“啧。。。”
赵医工嘴角歪了歪了,“是借阅。。。等会就还回去的。。。”
元白拎着手札上下左右又翻了翻,嘴角上扬:“然后呢?”
只见赵医工往门外瞧了瞧,见四下无人,又摸摸索索从随身布包里掏出一沓麻纸。麻纸背面是抄写的佛经,正面是密密麻麻的数字账目。
在元白接过麻纸翻看时,赵医工问:“元郎中有无留意,近两日身上出现瘀斑的人很少了,几乎十个手指可以数出来。”
“嗯。”
元白应了一声,他手上翻阅着麻纸上的账目,脸色逐渐变得正经起来。
待他翻阅完毕,眼中的笑容已荡然无存。
“这是你写的?”
元白问。
赵医工点点头,道:“在下平时有录帐的习惯。这次瘟疫涉及面广,杂务又多,为了避免日后府库盘账有纠纷,我便自己私下记了一本。然后我就发现了这个奇怪的事情。”
元白捧着账本表示洗耳恭听。
赵医工压低声音道:“我私下记录的死亡人数是三百八十一人,虽中途可能有遗漏,但也大差不差。但是前两日我发现,录入州县学和鸡鸣寺的口粮账目,却从未消减过。死人是不会吃饭的,肯定有人趁乱中饱私囊!”
他苦笑一下,眉毛耷成了一个滑稽的八字形,“在下在沙州任职六年一直勤勤恳恳拿点薄银,若是这笔账诬告到我的头上,我卖光了田产也赔不起。。。”
“然后你就偷了侯参军的账本?”
“是借阅!”
赵医工一本正经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户曹账本上的死亡人数居然有九百人!你我一直在病坊医病,我想因黑鬼病而死的人有多少,元郎中心中也是有大概的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