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那不成器的老三就没有这等见地了,叫他的时候畏畏缩缩地来,弄清楚情况后又得意洋洋地欢喜,说自己就是一个这样开明的父亲,养出于曼颐这样的女儿来也不足为奇。
说完了,他又意识到于老爷还在身旁,立刻补充,这一切最后还要归功于一家之主的教导有方,于曼颐的父亲、即于老爷的四子、他的弟弟也是这样优秀的青年人,只是去世太早了,可惜极了。
说到这里时,他觉得身旁落来一道嘲讽的视线,像是来自宋麒所在的方向。但当他转过头以后,那道视线又消失了。
总之,堂厅里就这么其乐融融地聊了大半个时辰,都在等着于曼颐回来。而后天色渐晚,于老爷要在太阳落山前带客人一赏花园美景,一群人便换地方了。
这些原委是于曼颐在听完霍记者、贺处长、于老爷、宋麒以及三叔的寒暄客套后总结出来的,有一些动机和目的没人明说,但她似乎也听懂了暗示,她觉得自己比以前进步了好多。原来那些自小管教着她的规则也不是铁律一般的规则,这些掌握权力的人真正的规则是“声名财权”
,当规则与这些东西对冲时,规则就不重要了。他们自小就在欺骗于曼颐,而三妈比她更相信这套骗局,她自发担任这场骗局的执行者。
她还觉得宋麒比她想得更复杂。他分明是知晓这套规则的,他对这套规则利用得如此娴熟,但他一直以来都在回避被卷入此局。如果不是这次为了于曼颐,他明显更热衷于平日里办报,上课,和同学们插科打诨的那套生活。
和这些人周旋时的宋麒显得不大愉快,尽管表面上看着客套十足。几番周旋结束,那位戴着金丝眼镜的霍记者终于将目光转向真正的主角于曼颐,朝她挥了挥手中相机,语气轻盈道:“那我和你单独聊一会,好不好?”
她是一种不能用漂亮这个词形容的姣好容貌,仿佛觉得一个人好看,是一种感觉而非视觉体验。于曼颐点点头,觉得她与于家的所有女人都不同,甚至与她先前所见过的特立独行的方千也不同。她又生出新的神往来。
不过刚走了两步,她余光看见宋麒已经在她抽离人群后也立刻走到一边,便和霍时雯说:“姐姐,我能不能先去和宋麒说几句话。”
“好,”
霍时雯调节相机,“不过太阳快落山了,光线好的时候拍照好看些,你早些回来哦。”
于曼颐点了点头。两个人在凌霄花底下分开,她躲开众人视线,很快在一处角落找到了宋麒。他找了把椅子坐下,手肘撑在膝盖上,闭着眼睛慢慢揉太阳穴。于曼颐看了他一会儿,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将一颗小邮差课间进贡给她的水果糖递给他。
宋麒听见有人过来,微微睁开眼,又接下了她递过来的糖。将糖剥出来后,于曼颐说:“糖纸还给我,我还要照着画呢。”
“好用功啊。”
宋麒笑着把糖纸还给她。
糖纸轻软,带一点油性,在手心沁了汗。于曼颐将那糖纸反复揉折,意识到的时候,发现也不好用来临摹了。宋麒若是往日看见一定会笑她,但他今天也没什么多余的力气再关注于曼颐了,只是又将眼睛闭上,慢慢地揉太阳穴。
于曼颐算了算时间,想起方千和她说宋麒是今天留下了代课的纸条。但那纸条未必是今天放过去的,或许他昨天下课后便放过去了,然后连夜找车去了绍兴县。
她忽的探出手,将宋麒的手格开,而后将自己的指腹按在他太阳穴上,轻轻地按压了几下。宋麒意外地抬起头,发现于曼颐因为是背身朝着别人,他们又在角落,这只手伸出来也是旁人看不见的。
“你三妈和三叔……”
宋麒提醒。
“看见就看见了,”
于曼颐说,又想起方才对他们的新认知,语气里还有点看不起人,“一群大骗子。”
好莫名的一句骂。
宋麒忍笑,又不敢动作太大,怕当真叫于家人看见了。于曼颐指腹微凉,缓解了他熬了两天一夜的头昏脑涨。
有脚步声在接近,于曼颐终究还是收回了手,继而背在了身后。她回头看见霍时雯正拿着相机在找构图,和宋麒说自己要过去。然而走了没两步,她又绕回来了。
“宋麒,他们拍照片用的胶卷贵不贵?”
她怎么又对胶卷感兴趣了?宋麒想了想,回答她:“一张的话,也还好。照相机里是一整卷,给你拍完了,还要再拍许多张,然后一道洗出来。”
于曼颐点点头,沉思片刻,又问:“那你能和我拍一张照片吗?”
作者有话说:
动笔的时候还想12万完结,我在想啥……原来长篇脑子长出来就回不去了,我已经是不是写小短篇的北风三百里了,我已经是纽钴禄北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