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昔略微有忡怔,随即笑道:“顾大人见笑,这只是小女一时好玩,随口谱出的词。”
“听闻姑娘的籍贯是在金陵,来京城三年间可曾回过故乡?”
流昔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顾邵威拾起了雪案上的狼毫毛笔,笔尖蘸满黑墨,在雪白的宣纸上写道:
秦淮烟雨日日春,袅袅笙歌叹流年。
风姿清霜傲雪寒,昔影芳华总是梦。
“这首《昔流年》是在下的拙作,有感于姑娘刚才唱的《云笙叹》。”
流昔接过顾邵威手中的宣纸,看着纸上苍劲而俊逸的行楷,由衷赞道:“想不到顾大人身为大内待卫,竟还有此等文采。”
顾邵威说道:“比起流昔姑娘的才情,实属现丑。不知姑娘可否愿意说一下在金陵生活的往事?”
流昔愣了愣,来京城三年,从没有人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小女的籍贯虽然在金陵,但在五岁以前却是生活在湘西。后来家中因为贫穷才将我卖给人伢子。”
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清楚。这是她最心痛的往事,却不敢怪罪父亲。临行时,父亲还对自己和五儿说,好歹卖到个有饭吃的人家中,不至于被活活饿死。
顾邵威听出了流昔话语中的踌躇,注视她的目光中温柔而怜惜。他伸手摸出怀中的西洋怀表看了看时间,说道:“时日不早了,在下要回宫中当差。流昔姑娘,在下先告辞了。”
“大人连盏茶都没喝呢。”
流昔清浅微笑着,做客套的挽留。却不知为何心中有几分隐隐的失落惆怅。
顾邵威转身面向她,他的个子很高,所以她只能够抬头看着他。那双永夜般的黑眸,此刻如同夜幕的绒布般垂落,他犹豫着想抚摸流昔如同白瓷般的脸,最终修长的手指只是轻轻略过她乌黑云鬓上斜插的那支永日琴书簪。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只簪子。”
低沉磁性的噪音,暧昧,怜惜,却又充满了无限诱惑,流昔的心头不禁一阵乱跳。他们之间的距离非常近,似乎能感觉到他温暖的体温与身上佩剑的涔涔寒意。她咬了咬嘴唇,脸颊上有些发烫。这只簪子早就被汴嬷嬷裹入私囊,刚才不知为何勿勿忙忙送来让自己戴上。虽然一向不喜欢佩带翠玉金簪及珠花,这永日琴书簪古朴简的造型确实甚合心意。
顾邵威深不可测的眼眸中有了一丝自己看不懂的东西。流昔垂下眼帘,不敢正视他的目光。
“流昔姑娘。我可以直呼你的名字吗?”
“哎?”
在流昔略显惊讶的眼光下,顾邵威转身走出了翠轩阁。
名震京城的水流昔要么就是真的如水般单纯清澈,要么就是只攻于心计,老谋深算的流莺。不过他更愿意相信前者。她的清澈而潋滟的如水明眸,映出了一池旖旎月光。
顾邵威翻上马身,回望翠轩阁大门那几盏大红灯笼,轻身自言道:“流昔,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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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望着椅窗蹙眉的春娘,捻手捻脚走上前去用手指轻轻抹平她额前的浅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