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对方一回去,周燎的卡直接被停了,过去是被限额,现在一分也没得花。林叔隔三差五就来劝他回头认错,说当父母的肯定是不忍心的,但周燎就是死犟也不肯道一句歉。
他生病,他被毁掉,他自杀,这长达近一整年的时间,那两个人有一个在乎过吗?
现在凭什么要他低头。
周燎只庆幸在停卡前和陈羡投资了鼎跃,也和秦湛过惯了没以前奢侈的日子,否则这一瞬间天上地下的,放之前肯定完全无法接受。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毕业季就来了。
在这之前秦湛搬了家,周燎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搬的,等晚上要过去,对方才说他下午已经搬走了。不过周燎还是一个人去了出租屋那里看了最后一眼,他去的时候,房东正在给下一个租客介绍。
那个租客看起来是个残疾的中年大叔,腿脚有些不方便,走起来时一瘸一拐的,笑起来的样子又窝囊又温顺,一张脸皱巴巴的,明明看起来年龄不大,但却白了半个头。大叔手里还提着几个热馒头,身侧放着一个大麻袋,里面装着一堆废品。
听到一个月租金800的时候,还在问能不能再便宜点。
周燎听到房东尖锐刺耳有些讽刺的声音:“800还贵?有厨房有卫生间,这her啥子家具都有,给你省老好多钱,你再便宜就只有个人出切租撇火药房子哈。”
“那我再考虑一哈…我有个弟弟遭电话诈骗骗老钱,最近手头紧。”
周燎站在楼梯口,看着对方点头哈腰地抱歉陪笑,然后一瘸一拐提着那袋破麻袋就往楼道这边走,对方跛脚的样子让他恍惚间像看到了过去在仓库里的自己。
在这一方破旧的楼栋里,里面的每一户都让周燎得以窥见了过去他不曾见过的百态人生,贫穷痛苦疾病,将底层人牢牢地困在了这里。
再回头过去,周燎很难想象有一天他会愿意住在逼仄阴湿的出租屋里,也很难想象他会接触到完全和他生活在两个世界的群体,并且再难有过去对所谓“蝼蚁”
的蔑视和嫌恶。
因为有的人生,仿佛能活下去都是一种勇气。
他不过是正好投好了胎,现在没了那两个人,他也什么都不是罢了。
秦湛晚上重新给他发了一遍新房的地址,周燎忙完过去的时候,秦湛还在整理。
对方的强迫症和洁癖非常严重,周燎到的时候感觉比看房那天还要新和干净,所有的物件都摆得一丝不茍。
他看着秦湛打扫卫生卷起袖子时,露出的手臂上烧伤后新生的皮肤,一瞬间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
不过从那之后,秦湛的日子好像开始比过去越来越好了。
别人忙着在毕业期间焦头烂额找工作,秦湛已经得到了公司转正的资格,因为过去小组长对他能力的认可,还把他推去了公司要开发的一个全新游戏的项目组去,因为是技术岗,毕业起薪也比大多同龄人高了很多。
不过周燎觉得除了吃的好了一点以外,对方生活也没什么变化。
他只有一次觉得秦湛陌生,是有天他来拿衣服回自己家时,看到秦湛抓了一个背头,戴着眼镜,穿着一身的黑色西装要出门的样子,差点把他下巴吓掉,虽然对方平时也就黑白灰的穿,但也没这么正式。
尤其是那一身西装把本来平时就冷脸的秦湛衬得更肃然了,浑身上下都被一种极致的性冷淡包裹,对方身高腿长地站在门口,周燎不适应极了。
“你要去打官司?”
“开会。”
“你一个游戏公司,你还是搞开发的,需要穿成这样?”
“上面要求,就这个会需要。”
周燎吊儿郎当地啧了一声:“人模狗样的。”
秦湛看了一眼他蹲下身在衣柜里翻衣服:“你今天要回去?”
“嗯,赶作业,在这我老容易困。”
“什么作业?”
“微机接口。”
周燎看见秦湛打开门要出去的时候突然回过了头:“去年期末这门96分。”
他一下把刚折好的衣服丢了回去,本来还在烦躁要挂科这件事,一下心里又舒坦了。
“早说啊,那不回去了。”
他刚说完就看见秦湛手机响了,对方看了一眼就接了起来。
这家虽说四十平,但也就那么点宽,因为距离近,再加上秦湛那款式有点老牌子也一般的手机,他还听得出来是个女生的声音。
“嗯,刚出门。”
“好。”
“不用等我,你先去吧。”
周燎看见秦湛没什么表情地挂断了电话,他挑起了一边眉头:“这不是白苓声音吧。”
“同事。”
“还有女同事打电话了。”
周燎搁以前都不敢想秦湛和人有联系这件事。其实要说秦湛生活里最大的变化,周燎觉得不仅仅是对方吃得比以前稍微好点了,菜舍得多买点了,而是在转正以后,正式员工和实习生比起更深入工作,再加上新游戏项目组需要频繁的沟通和策划。
于是秦湛被迫和人之间开始有了交流。
周燎这么觉得是因为过去秦湛在学校里永远都是独自一个人坐在教室前面的边角,一个人沉默地走在校园里,一个人和旁边的一群人相比格格不入地在食堂吃饭,而现在偶尔周末了,游戏公司可能年轻人多,有的时候还会叫着聚餐,秦湛也从生硬地拒绝到顺其自然地参加。
周燎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但看着秦湛开始和更多的人有联系这件事总归让他不太舒服。
不舒服在哪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