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这样,柳明珠处在上位太久,现在只是随意开口的言语都几乎让他窒息,总是带着勒令似地询问,背后藏着的不是所谓的共情和好奇,而是永远也无法理解的质问。
他们之间好像永远也无法像正常的家庭一样相处,所以自然也从来不会对对方有任何敞开心扉的倾诉欲。
“没什么,没什么埋怨的。”
周燎在这一瞬间突然放弃了,他好像能理解柳明珠对自己的感情,就像他听到对方脑瘤可能会危及生命时,在一瞬的担心后,也变成了同对方一样的冷血。
如同柳明珠不在意自己消失的时间,不在意他痛苦的治疗,不在意他过去的乞求,也不在意任何同自己心理和身体相关的病痛。
他其实好像也并不在意柳明珠手术后到底能不能活下去。
因为从自己出生起,他们就很少见面,哪怕见面也很少交流,似乎对方在或不在,都没有什么区别。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周燎觉得有些讽刺。
“我想问一个问题。”
周燎站起了身,“你后悔生下我吗?”
柳明珠靠在病床上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看不出任何的思绪,周燎等了很久,才听到对方开口。
“和后不后悔无关,世界上不是每个选择都是自己做的。”
那天之后的第二晚,周燎买了回c市的机票,给出的理由是学校已经给过一次延考了,不能再申请延迟了。
周见林皱了皱眉头还想再说什么,但碍于学习为先,没有再阻止他,柳明珠似乎也并不在意他留不留下来的事。
走之前周燎还是去病房里看了她,柳明珠正在看书,头上的纱布已经取下了,被剃光的头顶能开到开颅缝合后一条巨大的疤痕,狰狞可怖,但周燎心里却没什么波动。
他只说了声走了,要回去考试。柳明珠也只是点了点头。
等他一走,后面那些在门外等候着的有利益往来的达官显贵便争先恐后地想要进去问候。
周燎敷衍地在走前陪笑了两句,到机场的时候才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不知道留下来继续呆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在得到那个答案后,周燎只有一瞬间的释然。
哪怕他早就知道自己是从何而来,早就在成长的过程中接受不被爱这件事,但直白的答案放在面前,还是有一瞬心脏坠落到平地的感觉。
从此以后,就这样吧。
他不再会抱有多余的幻想和对这个家庭一直以来他不愿承认,但却藏在心底的乞求。
上飞机前陈羡发消息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喝酒,周燎答应了下来,他不喜欢自己被压抑的情绪操控,毕竟能够张扬纵横的地方,才是让他解放的主宰区。
不然一回去,肯定又有关于另外一边新的情绪缠上来。
这一程航班近三个小时,下了飞机后周燎拿了行李坐上了机场外面等候的出租车,随后回了自己的家。
他洗了个澡,出来抽烟的时候顺便叼着烟把头发吹了,末了刮掉了下巴上这几天没处理的青茬。忽略眼下没休息好的淡青,镜子里的他看起来倒像是回到了之前的模样。
他出去的时候桌子上的电话响了,是陈羡打来的。
“还是以前我们常去的民双路那家,你开车过来还是?”
“开车。”
周燎朝袖口喷了点香水,随后重新点燃了一根烟。
“成,那我蹭一下,我车送去保养了。”
“你又不止一辆。”
“都送去了,前段时间那边保养搞活动,有送次数。”
周燎咬着烟嗤笑了出来:“你还知道省钱。”
“我是富二代,又不是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