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下意识地扬起下巴,朝院门口望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步、两步、三步……
姜泠十指收紧,捏住手帕。
四步、五步……
那人步子微顿。
不过一瞬之间。
——他从院门口经过,未朝这边多看一眼。
……
峥嵘阁。
窗牖未掩,晚来风急。
盛京的秋天总是来得很早,薄薄的一层霜积在寒枝之上,月色清幽透过纱窗,静静漫至桌脚边。
案前,端正坐了名男子。
他方脱下官袍,换上一身梨花雪衣,如今正衣冠整洁地捧着本卷宗。
于他身侧,恭敬地站着那名叫谈钊的侍卫,许是深夜里的百无聊赖,谈钊定定地瞧着他,有些出神。
有风拂过,轻轻吹起男人腰间的玉坠流苏穗子。步瞻浓睫垂下,伴月提笔,依稀见其风骨。
凡是第一次见到他家相爷的,都以为他是个斯文而矜贵的文人。
他喜
欢着白衣,喜欢佩纯白无暇的玉,平日里亦是一副谦和温润的模样。甚至那样一双漂亮的、黑白分明的眼里,时常还让人察觉到几分大爱无疆的悲悯。
他像是山巅的雪,清冷,圣洁,纯良,净化这人世间。
唯有相处久了才知晓,这张圣父一般的脸下,是何等凉薄无情的心。
佛香阵阵,谈钊回过神,上前为他添了盏灯。
“相爷,三更天了,相爷注意歇息。”
见其身形未动,谈钊又劝道:
“卢家风波已平,张、郭等人失了主心骨,也是群龙无首,断不敢再与相爷您叫板。明日您还要进宫面圣,切莫熬坏了身子。”
闻言,步瞻才缓缓搁笔。
他揉了揉太阳穴,将手边一份名单递给谈钊,后者立马会意。吩咐完这一切后,男人抬眸朝窗外望去,却发觉听云阁灯火通明,仿若在等待着什么。
见状,谈钊微微躬身,提醒道:“相爷,您要不要去听云阁看看?如今听云阁里住着的,是您的新夫人。”
夫人。
听见这两个字,步瞻面色未动分毫。
“就是您两个月前,进宫在圣上面前要的那桩婚事,四天前是您与新夫人大婚。”
四天前。
步瞻想了想,正是查抄卢家那日。
他将袖摆理了理,眸光冷淡。
放眼望去,听云阁中灯火明白如昼,竟比月光还要明亮。京中规矩一贯如此,家主还未就寝,各间院落须得明灯高悬。直到家主喊了熄灯,或是在
哪间院落歇下、哪间院子的灯才可以暗下来。
谈钊看着那灯火,片刻,试探道:
“相爷,您……今夜要不要过去?”
话音刚落,谈钊自知失言。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听到不带有任何感情的一句:
“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