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孫老師拍胸脯拍的山響:「我們幾個分配好了,保證把咱們教研組女老師都安全送回家,就委屈主任你了,得單獨自個兒騎車回去了。」
一群年輕人聽他打的話都鬨笑起來。
「我們覃老師可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哪有毛賊敢惹我們覃老師?」
「對對!覃老師可不是一般人……」
酒至半酣,覃梓學也沒敢讓他們再喝,畢竟第二天還都有工作。
初秋的夜晚不像白天那麼燥熱,涼風習習,吹在身上暑氣頓消。
覃梓學推著車子走了一會兒散酒氣,等紅燈時候不經意往邊上看,眼角餘光竟然捕捉到身後不遠處有個黑影。
覃梓學倏然一驚,急急忙忙回頭,可是空蕩蕩的街上,哪裡還有那個黑影?
受此驚嚇,覃梓學那點薄薄的酒意一下子就散了。
是自己眼花疑神疑鬼了?還是真的有人跟蹤自己?
再聯想剛剛飯桌上顧老師講的……
覃梓學不敢再托大,正好酒醒了又轉了綠燈,趕緊踩了腳蹬子上車,剩下半段回家的路騎的飛快。
會不會是要偷車子的?
一直騎到家門口下來鎖車,覃梓學還在思忖。
現在小毛賊膽子這麼大的嗎?看上了贓物竟然膽大包天的一路尾隨?
可是自己這輛騎了好幾年的永久自行車實在也算不上多好的東西,還值得賊先生這麼惦記著。
鬼使神差的,覃梓學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就把自行車鎖在家門口顯眼的位置,然後一閃身躲進了邊上院牆的陰影里,屏住呼吸藏著,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停放的車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者是五分鐘,或者是十分鐘,也或者還要更久一些。
就在覃梓學酒意翻滾上涌,眼皮發粘的想要打瞌睡的時候,銀亮月光照耀下的胡同口進來了個高大的身影。
小雞啄米樣直點頭的覃老師一下子醒透了,眯著眼努力想要看清那一團黑影的模樣。肯定就是他!
那個黑影身量高大手長腳長,因為背著月光,除了身形輪廓能看清楚,整個樣貌都因為光影差而模糊不清,只剩黑乎乎的一團。
迎面吹來一陣風,不冷,可是覃梓學發覺自己竟然控制不住上下牙要打架的衝動。不知道為什麼,心跳噗通噗通的,緊張的要死。
這檔口,他遲鈍的大腦才想明白。若真要是賊,自己這小身板可打不過對方,何況還沒有什麼趁手能當成武器的東西……
七想八想的功夫,對方帶著幾分猶疑態勢的走近,已經快要走到停放自行車的位置了。
覃梓學咽了下口水,眼睛因為睜的太用力而沁出了生理性淚水。
模糊的視線里,他只覺得自己那一顆心快要竄出胸腔擠出喉嚨口不管不顧叛逃——
熟悉的感覺強烈到心悸,是他做夢都想不到的結果!
大個子看了看自行車,很輕的嘟囔了一句:「這麼馬大哈,被偷了怎麼辦……」然後輕而易舉的搬起自行車,躡手躡腳的往院子的大門這邊走過來。他先謹慎的抻著脖子看了看,沒看到院子裡有人,這才用敏捷又輕巧的動作,把自行車擱在穩妥的地方,漫無目的打量了幾眼三層高的筒子樓,目光里滿滿的眷戀。
「挺好……」
覃梓學覺得自己憋氣憋的快要昏過去了,貪婪而渴望的看著對方,眼淚不知不覺濡濕了半張臉。
大概是怕驚動大院裡別的人,大個子很快退出了大門,靠在不遠的院牆上,摸出根煙點上,深深吸了一口。
時間仿佛都在這一刻凝住了。
頭頂一輪彎月,清風徐徐,院子裡有棵石榴樹掛果了,風過沙沙作響,可惜沒有香氣。一左一右,院牆內外,隔著大門一明一暗的兩個人,曾經是這世上最親密的關係。
腳下有千鈞重。覃梓學覺得自己明明有一肚子的話要說要質問要道歉,可是這會兒,他怯弱的連邁出那一步站在月光下都做不到。
看這架勢,這人是沒打算來找他了。
一根煙很快燃盡,空氣中飄過來若有若無的香菸味兒,是曾經特別熟悉的氣息。
高大青年從靠著的牆上站直身體,自言自語的:「看到你過的挺好我也就放心了……」
覃梓學心酸的想。這就結了嗎?下一步就是頭也不回的走掉?然後這輩子老死不相往來?
他沉不住氣了。在青年抬腳準備走的時候,鼓足勇氣從躲著的陰影下走出來,哽著嗓子開了口:「魏武強你什麼意思?這就走了嗎?連見個面問候一下的勇氣都沒有?」
是魏武強。是他遠在東安不曾見的戀人。
五年了。他一直想念的人。現在他想衝過去劈頭蓋臉抽死他,再過去緊緊擁抱住他。
完全沒想到自己被反盯梢的青年手足無措,侷促又拘謹,結結巴巴的:「覃、覃梓學你、你怎麼……咳咳,好久不見。」
「說話啊。」覃梓學咄咄逼人,理性不見了:「偷摸跟著,然後知道我過的挺好,你是不是就要頭也不回的離開,然後再也不來了?」
「不是,」魏武強抓抓百年不變的寸發,從棉衣口袋裡掏出一個癟癟的煙盒,討好的舉起晃了晃:「我打算去買包煙的,然後再回來蹲著,怎麼也得……到天亮吧……」
覃梓學要被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