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兰笑道:“看来这新到的胭脂倒成了没人要的东西了,”
春兰等她们挑完,把东西放进库房的架子上,“那你们用完了就过来拿。”
精致的胭脂盒子上落了层薄薄的灰。
阿雪把胭脂从架子上拿下来。
牙白的盒面上绘着几朵开得正艳的杜鹃。
打开盒子,淡雅的香气从盒子里逸出来,化作灰扑扑的空气里的一粒尘埃,落在地上,死去。
阿雪想不通,为何穗红好端端地会坠崖身亡?
她又为何要去悬崖边?
日光落在盒子里的胭脂上,朱红的精致的胭脂似乎变成一匣子鲜血。
不过一两月的时日,玉才人身边的人已经去了两个。
窗外的风呼啸着,带着些许哨声。
地上的灰尘扬起,枯黄的梧桐叶也被风卷着,高高飞上了灰白的天。
朱红的宫墙耸立着,像一只高高伸着的巨大的手,捉住那片碰到它皮肤的叶子,一把拽了下来。
日光静静落下,照在灰白的地面上,不知为何竟似乎有些刺眼。
“明雪姐姐,”
苏才人院子里的金霞跑过来,笑道,“姐姐放在厨房里头的蒸盘可否借我使使?只两刻钟便好。”
阿雪点点头:“那你先用吧,”
又问,“你们的蒸盘呢?”
“昨日新来的小丫头蒸完东西,不知道把蒸盘丢哪里去了,”
金霞抱怨,“真是粗心大意,这种烧饭的家伙也乱丢。也不知道她丢到哪里去了,就算找回来了我也不敢再用了。还得去内侍监领新的,麻烦死了。”
“这是为何?”
“谁知道有没有沾上什么脏东西?万一沾了东西,给蒸盘底下的热水腾上来的热气一熏,那热菜也好,蒸东西也好,做出来的东西是吃还是不吃?”
金霞摇头叹气,“下次再不让她碰厨房的东西了,这么毛手毛脚,掖庭局里的姑姑还放她出来,到底是怎么想的……”
阿雪忽然想到,那日赵姑姑被关进掖庭局里之后,厨房里就换了块儿蒸盘。
联想到当日的种种情形,阿雪不由得背脊发凉。
勉强定定心神,朝金霞笑道:“你既然要蒸东西,就快些去吧,过一会儿我还要用呢。”
金霞这才止住话头,忙笑道:“多谢姐姐,那我先去了。”
纤弱瘦小的身影提着裙子跑开,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阿雪眼帘之中。
阿雪收回目光,凝视着手里的胭脂盒子。
胭脂的香味静静飘散在风里。
不过是被固定在这盒子上的一样
赵姑姑的事绝不是那么简单。
那穗红之死……
明明午时的日光很是温暖,阿雪却觉得如坠冰窟。
日升月落,时辰一晃便到了晚上。
皓月当空,明月千里,一大片一大片的灯火将夜色染成了一片橙灰色。
悠扬的丝竹声从元熹殿内飘出来,在晚风里轻轻一荡,又不知散去了何方。
元熹殿内。
“才人,您还撑得住吗?”
春兰担忧,压低声音道,“要是撑不住,跟贤妃娘娘说一声,先回去也成。”
玉才人却摇摇头:“中秋宴总是团团圆圆的才好,先回去总会叫皇上扫兴。秋猎之后,我父亲和妹妹的仇虽然报了,皇上却也冷落了我,今日再叫皇上扫兴,实在不妥。”
春兰也只得点头,离椅子更近些:“您要是困了,就靠着我睡一会儿吧,若是有事我再唤您就是了。”
阿雪收回目光,留心着殿内的动向。
伶人手指翻飞,不断地拨动琵琶的琴弦,铮铮的乐声飘散开,落在地上,被舞姬踩着,踢着,跳着,忽而又被她们的素手拾起,拽着翩翩旋转起来。
一张熟悉的脸忽然映入阿雪的眼帘,雪肤红唇,剑眉星目。
一双黑琉璃似的眼眸半垂着,凝视着手边小巧的酒杯,眼眸里似乎含着许多惆怅。
他坐在元嘉帝下手边、安王身侧的位置。
原来那日遇到的那几位富家公子,竟是安王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