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春招呼幾人進了畫舫,牡丹在外面叫船婦們收起踏板,開船。
畫舫里布置得極為雅致,靠著一側擺放著一面圓桌,四把高背椅子。寧春招待幾人落座,自己在靠外的一側待客。
畫舫四側開窗,窗口上等的紗幔層層疊疊,伴著微風涌動,如夢如幻。畫舫里點著上等燃香,煙霧繚繞,平添幾分迷離。畫舫尾側的樓梯旁,是個垂著珠簾的小間。幾位穿紅著粉的身影在珠簾後若隱若現,琴瑟聲在房間裡響起。
桌子上擺著四盤鮮果、四盤乾果、四盤蜜餞,都是看盤。曹顒摸了下自己的肚子,「保暖思淫慾」,再美的姑娘,再動聽的曲子,也要添飽肚子才能夠有心情欣賞。
畫舫漸漸離開渡口,牡丹招呼小丫鬟給眾人上茶。
「幾位大爺是先聽曲啊,還是先開席!」牡丹手裡拿著張曲單,柔聲問道。
見曹顒幾個都不說話,寧春笑道:「牡丹姐姐要咱們哥幾個空著肚子聽曲不成?下晌飯還沒用,先開了席,好酒好菜的上來,不指望你們跟林下齋似的山珍海味,也別應付著來,咱這幾位兄弟可都是大家出身,見過市面的,你若招待得不好,小弟我可不付銀子。」
牡丹笑著應下,帶著小丫鬟上菜去了。
四盤雙拼,四盤小炒,四個碗,除了兩道是時令鮮蔬外,其他儘是河鮮,什麼溜魚肚,炒魚片,燒對蝦,燴蟹肉,紅燒魚尾,清蒸魚頭等等。上菜畢,又上了兩盤面點,然後丫鬟送來兩壺竹葉青,牡丹親自給眾人斟滿。
永慶是滿人,家中飲食以牛羊肉與雞鴨肉為主,吃不慣這些,就夾了個金絲饅頭,還未送到口中,臉色一變,起身捂著嘴巴出去。這傢伙,竟然暈船。
聽著船頭傳來的嘔吐聲,曹顒頓時失去食慾,再聞著滿屋子的河鮮味,胃裡開始翻滾起來。他起身,端了一杯茶,出了畫舫,走到船頭。
永慶滿臉煞白,身子緊緊在貼在船舷上,探出大半個身子,乾嘔不已。曹顒在旁看了,都替他難受,忍不住一時好心,將手中的茶杯送了上去:「給你!」
永慶吐得難受,聽到曹顒的聲音更是厭煩,揮手將他推開:「滾!」
曹顒沒想到永慶會動手,身子一傾,滑下船,「撲通」一聲,濺起無數水花。
畫舫里眾人聽到外面不對,都涌了出來。
見曹顒在水裡掙扎,牡丹的臉色嚇得慘白。眾人還未有什麼反應,永慶已將跳下水去,看樣子是想救曹顒。眾人剛鬆了口氣,就見曹顒漸漸沒了力氣,永慶已沉到水裡。
「干他娘!」寧春罵道,三兩下撕下自己的衣服,露出一身白肉。旁邊的丫鬟僕婦都嚇得退開,只有牡丹望著水中的曹顒,滿臉憂色,手中的帕子已被絞成一團。誰不知織造府只有這一位公子,若是在她這畫舫上出了事,誰又能夠擔得起這個干係。可她這畫舫上,只有丫鬟僕婦,沒有男僕,誰有下水救人的本事。
「撲通」一聲,脫得光溜溜的寧春跳下水,先扎到水底,撈起永慶,又劃到曹顒身邊,拽住曹顒的辮子。
手裡扯著兩個人,饒是水性再好,寧春也累得直喘,見船頭上眾人還傻站著,吼道:「還他娘的站著,放繩子啊!」
船上眾人這才驚醒,放繩子的放繩子,拉人的拉人。永慶昏迷不醒,肚子大了一圈,看來是灌了不少水。曹顒人小,在水面上沉浮,雖然也灌了水,卻仍是帶著半分清醒。他掙扎著,想要起身去看永慶,一個身影卻搶先趕到永慶身邊,卻是馬俊。
馬俊將永慶的頭側放,將他的嘴巴打開,然後雙手按壓他的肚子。按了十來下後,就見「噢」的一聲,永慶吐出半口污水來。馬俊繼續按壓,直到永慶吐得差不多,才停了下來,轉拍他的後背。
曹顒在旁看的一愣一愣的,這馬俊救人的架勢有模有樣。
雖是三月末,但水面上也不算暖和。曹顒只覺得濕衣貼在身上難受,就聽「啊恰」一聲,寧春重重的打了個噴嚏,引得眾人都望向他。
寧春開始還帶著幾分不好意思的笑,隨後想到自己身上未著寸縷,怪叫一聲,雙手捂著下邊,跑回畫舫內。
永慶悠悠醒來,看到寧春的背影:「那傢伙還真是天性自然!」說完,轉過頭見曹顒無恙,鬆了口氣,對還在忙活的馬俊道:「大恩不言謝,以後馬公子有什麼用的上的,請儘管開口。」
馬俊連忙搖頭,指了指畫舫里道:「小弟不敢居功,永慶兄與曹兄能夠平安脫險,都是寧兄的功勞。」
第oo23章朋
如意畫舫上,落水插曲落幕,永慶道謝,馬俊謙讓著,曹顒在旁邊卻是非常不自在,牡丹離他太近了,近得幾乎沒有距離,因為他被牡丹抱在懷裡。
牡丹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曹顒,生怕他掉了半根頭髮,見他確實毫髮無傷才放下心來。
先前跑到畫舫中的寧春走了出來,腰間圍著不知從哪面窗口拽下的紗幔,一邊吩咐船婦靠岸,一邊對牡丹說:「哎呦,我的好姐姐,曹兄弟還能化了不成。還不快叫人熬鍋魚湯,熱點好酒,給哥兒幾個去去寒,身子都金貴著呢!」
「是,是,奴家聽寧爺的!」牡丹低頭擦拭去眼角的淚花,一邊叫人熬湯燙酒,一邊叫人扶著幾人進畫舫,自己仍是親自扶著曹顒。
曹顒聞著牡丹身上圍繞的脂粉香,心裡開始yy起來,這牡丹不會是自家老爺子相好的吧,否則為何對自己另眼相看。若說是擔心幾位貴公子出事她擔待不起,也應該更緊張永慶才對。永慶他老爹可是二品總兵,比他老爹這個江寧織造高了好幾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