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薇知这是出自领兵打仗之人机警的本能,并不害怕,快步走到他跟前,见他脸色比刚才好上许多,关切地低声道:“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谢璟紧绷的身体松懈了些,闭了下眼,冷淡道,“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沈灵薇在心里诽谤了声,真小气,不在意地莞尔笑笑,“那好,我换个问法,是赵美人设下埋伏了吗?”
谢璟眯起眼,冷冽地扫向她:“你为何这么关心赵王的案子?”
沈灵薇一噎,如鸦羽般的眼睫眨了几下,无语道:“这个无可奉告。”
双手撑着膝盖,正要从地上站起来不理他了。
浴室的房门忽被人拍响,传来雪玲急切地低呼声:“小姐,老夫人来了。”
雪玲话音方落,沈老夫人高亢的嗓音随之而来:“月月人呢。”
沈灵薇一颗心霎时提到嗓子眼。
谢璟浑身倏然紧绷,右手撑地,左腿屈膝,正欲一跃而起趁机翻出窗子,下一瞬,身子忽被沈灵薇狠狠踹了一脚,跌坐在原处,疼得顿时闷哼一声,还未开口,一件带有馥郁香气的衣裳兜头罩下,遮住他大半身。
眼角余光中,沈灵薇似乎唇角翘了下,边快速整理好衣裳,朝门口应了声:“来了。”
谢璟:“”
沈灵薇从浴室出去时,沈老夫人铁青着脸正要往小榻上坐。
昏黄烛光映照在沟-壑丛生的脸上,那双总透着精明的眸子满是审视和挑剔。
沈灵薇心里咯噔一声,忙急步上前,规规矩矩地请安:“祖母,这么晚了,为何——”
不待她说完,沈老夫人已直起身,将手中镂空雕如意拐杖朝地上重重一砸,语气沉厉:“之前我千叮嘱万叮咛,让你不要和谢璟,你给我权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沈灵薇吓得身子抖一下,下意识侧身看身后浴室,涨红一张脸:“您,您都知道了?”
沈老夫人因是农户出身,这些年总被京城世家女眷取笑身份低贱,于是,为了儿子燕王的名声,越发将规矩刻在了骨子里,见她脸上无丝毫愧疚之色,愈发怒其不争,“若不是三皇子身边的小黄门告诉我,你还想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沈灵薇被质问得懵了一瞬,眨了下眼脱口道:“啊?什么小黄门”
话说到一半,忽意识到两人说了半天竟是在鸡同鸭讲,悬在心头的大石骤然落下,唇角刚要绽出庆幸的笑容,忙又抿住,起了新的疑惑,蹙眉小心问道:“此事是司亦尘告诉祖母的?”
“三皇子身份尊贵,这种小事何须专门告诉我,是送你回府的小黄门无意间说漏了嘴!”
沈灵薇深知司亦尘为人,做事滴水不漏,是绝不允许这种“小事”
发生的。脸上那双妙目一转,猜八成是他想借祖母的手敲打她,令她安分,遂不再言语。
沈老夫人只当她受教了,脸色稍霁,喘口气继续道:“你向来懂事,我也不欲多说你什么,但眼下你和三皇子的婚期将近,一言一行备受瞩目,这种时候万不可被人挑出错处,累及闺誉,丢了我燕王府的门楣。”
“知道了。”
“既然知道错了,那明日就替我去宫里看看淑妃娘娘。”
淑妃娘娘是司亦尘的生母。
沈灵薇蹙眉不乐意,忍不住小声嘟囔:“我去辽东前不是才去过?怎么又要去?”
沈老夫人刚压下的火气“蹭”
地蹿上来,叱道:“她是你未来的婆婆,和她相处好了,将来你嫁过去才不至于被欺负!”
沈灵薇怕气坏了祖母,哪还敢再说“不”
,忙应承下来。
沈老夫人脸色这才好看些,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令她注意的话,脚步蹒跚地离去了。
沈灵薇忙转身回到浴室,方才谢璟坐的地方除了残留一摊水渍后,并无他的人影,也不知他听没听到祖母方才训斥她的话,又是何时离去的。她还有好多话没问他呢。
次日一早,沈灵薇便带着雪玲,雪芳二人入了宫。
斜倚在小榻上浅眠的淑妃娘娘,见人来了懒洋洋地坐直身子,妙曼的身躯隔着粉色纱帘显得朦朦胧胧的,只见她朱唇轻启,微微含笑地招呼她过去,“都是自家人,进来吧。”
因淑妃之前是宫女,故而哪怕前几年被封为淑妃,可居住的殿宇依旧很素朴,一眼便可望到头。
沈灵薇之前曾来过几次,并不拘谨,轻移莲步走到小榻前,和淑妃见了礼后,令雪玲送上见面礼:
“听闻娘娘喜欢骏马,此次我从辽东回京时,特令京中手巧的绣娘赶制了一幅骏马图,娘娘看看喜不喜欢?”
淑妃将绣卷接过去,打眼一看,眸底荡起惊-艳笑意:“本宫很是喜欢,薇薇费心了。”
淑妃说着话,不经意地瞥向雪玲手中:“金丝枣这次怎么没见带来?”
金丝枣,是蜜糖裹牛油细面蒸炸,需经过十几道工序才能完成,因制作食材精贵,又非常考验厨子的手艺,故而卖得比黄金还要贵,一度被喜爱奢靡的后宫嫔妃和世家女眷推崇。圣上节俭,得知后便勒令不许御厨房不许再做此物。
上辈子沈灵薇见淑妃喜食此物,私下花了大量钱财做好金丝枣后,趁着进宫时偷偷带给她,然而直到死,她也没有换来淑妃的一丝好感。
故而,重生后的沈灵薇自是不愿再大费周折去讨好她,语气淡淡地道,“此次回京路上遇到了点麻烦,就没来得及带。”
淑妃微微蹙眉,明显不悦。
沈灵薇对此早有准备,起身说自己身子不适,正要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