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转过头来,见到出现在面前的竟是一对容貌漂亮衣裳整齐的男女,一时怔在了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幽无命慢悠悠走到了
二人面前。
步履潇洒闲懒,一手一个,抓住那两个监工的肩膀。
“人生在世,”
幽无命一脸认真,“什么事都可能会遇上。有的时候呢,落了难,总会期望周遭的人对自己善良一点。”
这二人见他气质不似常人,心中猜测大约是下来巡视的高官,便讪讪地笑道:“大人,这下面,规矩便是这样的,这真不是我们为人不善,只是为了工程进度嘛。大人您是不知道,这些东西可奸滑了,若不是时常敲打震慑着些,这陵寝,能有现在一半都不错喽!”
底层的监工们并不知道正在建造的是地下城,只以为是王族的陵墓。
另一人也笑道:“大人,这规矩是上面定的,您若觉着不近人情,可以向上边多递递折子,说不定就能改一改规矩了,您说是吧?”
幽无命冷下了脸:“我说话的时候,不需要你有嘴。”
掌中有雷焰闪过。
那二人还要再辩,忽觉喉间一阵烫麻,张开口,竟是像那些哑匠一样,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幽无命松开了手,这二人立刻想要往外面跑,被他轻轻巧巧踹翻在地,很随意地折了腿。
两名监工痛得面目扭曲,在地上无声地扑腾挣扎。那雷焰的力量,寻常人哪有半分抗拒能力?只一个照面,声带与腿脚,已是废得彻底了。
幽无命慢悠悠蹲了下去,一手一个,摁住他们,声音无比温和地说道:“我方才说什么,可听清了
?人生无常,意外随时都有可能会发生,上一刻权力还握在手中,下一刻,可就什么也说不准了。往后做了匠人,千万记得不要偷懒耍滑。既然你们这么执着于‘规矩’,那也不用祈祷新来的监工对你们善良。”
他温柔地笑了笑,伸出手,在那二人脸上安抚地拍了两下,然后起身,从怀中取出绸布来,擦了擦手,扔在一旁。
他走回大殿门口,揽住桑远远,跃上短命后背。
“这样的事情,四处都在发生,我们管不过来。”
桑远远很勉强地冲他笑了笑。
她知道,幽无命愿意管了眼前这桩闲事,只是为了让她心中稍微好受一点。可是这地下城那么大,监工与工匠不计其数,若是一处处清理过去,不知得到猴年马月。况且,此事的根源其实也不在地下,而在地面。
幽无命用下巴碰了碰她的发顶,闲闲地道:“要是不救那个小老头,小桑果今日一整日,念头都会不通达。我见不得你心中郁郁。”
缰绳一挽,短命像一道白色闪电,飞速穿过一间间宫殿,精准地避开了来回巡视的每一个监工。
“那两个监工,真会变成工匠吗?他们虽说不了话,但还可以写啊,总有办法告诉别人今日发生的事情。”
桑远远很随意地问。
“呵。”
幽无命笃定地笑了笑,“待那些匠人回过神,定会弄花了他们的脸,扒下他们的衣裳,不会给他们机会告诉别
人他们的身份。有没有看见那些匠人的眼睛?里面藏的仇恨被复仇之火点燃,变成了带毒的烈焰。”
桑远远轻轻吸了一口气,一时失语。
幽无命缓声道:“折磨那两个曾经的监工,令他们有苦不能言,有冤不能诉,将变成这些匠人余生最大的快乐源泉,那样的快乐,甚至超越他们未被捉到地底之前的任何一个时刻。”
“小桑果,我真不愿你的眼中,装进人世阴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不自觉地染上了一种诡异的缥缈的威严。
像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神祇特有的漠然与慈悲。
桑远远心弦颤动,久久失语。
幽无命闲闲地挽着缰绳,在这些富丽堂皇的殿宇之间游走。只见那些彻底完工之处,殿壁和銮柱之上还细细地漆上了色泽明丽的彩绘。到时候只要将家私搬进来,便是一处富贵安乐窝。
桑远远皱紧了双眉:“这些匠人,便是历年来‘失踪’的那些青壮年吧。”
一个州国那么大,每一年,都会有数不清的人因为各种意外而人间蒸发。谁又会想到,其中有那么一部分,被关在了暗无天日的地下,没日没夜地劳作。
幽无命揉了揉她的脑袋:“带你看点开心的!”
缰绳一挽,短命一个急刹,穿过了几处无人的廊道,来到一处开凿声特别整齐的宫殿外。
幽无命把她从短命背上抱了下来,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边:“嘘。”
桑
远远听见,敞开的殿门之中传出节奏明快的‘啪啪’声。
开凿石壁的‘叮叮’声极有韵律,都在跟随那击掌的节拍。
击掌声停住。
“今日就到这里!诸位辛苦啦,合作愉快,合作愉快!来来来,领馒头喽——今日,我的例份猪头肉不小心又掉到了某一只馒头里面,来来来,看看谁最有口福,捡走了我今日那丁点可怜的油水!”
桑远远怔住,扒着巨大的精致石门向殿内望去。
只见说话的是一名监工,模样看着与方才被幽无命倒饬过的那两个也没什么大区别。他站在一筐白面馒头边上,耷眉怂眼,把一只只馒头递给陆续挪移过来的工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