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平顺。
归京后,郭戎连哄带骗让李从嘉同意国师大典,李从嘉刚刚画了个够,心情很好,笑得眉眼弯弯,问他:“为什么?你要我做国师吗?我不想。”
郭戎说:“当国师有什么不好?万民敬仰。”
李从嘉从从容容将画收好,递给郭戎,轻描淡写地问他:“国师……哪个国?你的国,还是我的国……”
郭戎:“……”
灭了人家的国,还腆着脸皮让人家当自己的国师,郭戎此刻细想一想,觉得自己还真挺混账的。
可是,不让李从嘉光明正大走出去,李从嘉就只能永远躲在偏殿里,作为亡国之奴,永远不见天日……
略一触及这个念头,郭戎就莫名觉得万箭穿心,痛不可遏,不,他必须让他走到太阳底下去,走到明亮的,宽广的,温柔的地方去。
郭戎狠了狠心,说了几个名字:“徐昌茂,李季明,钟达,孙簪序……”
李从嘉睁大了眼:“你想做什么?”
郭戎定了定神:“你当国师,我让他们平安终老。你不当,我……”
郭戎半截话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见李从嘉的眼睛里升起他从未见过的哀伤。
若是他跺跺脚咬咬牙很恨地骂一句“我讨厌你!”
郭戎会甘之如饴。
可是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郭戎不说话,一个字也没有说,那种被命运彻底抛弃后透彻的哀伤,李从嘉自己全然没有意识到,这种眼神甚至是他在被哥哥们下毒的时候都一次也没有过的。
李从嘉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我当。”
从这天开始,他再也不画画了。
孤竹负雪
画不再提笔,言语也越发少起来。
原本也是不肯进食的,被郭戎捏着下巴强喂了几回,自此安分乖巧,不再与郭戎为难。
每日只坐在窗前发呆,这么过了几个月,燕京的雪便下了起来。
不比江南,北方的雪势是铺天盖地的,李从嘉一早便觉得屋子亮堂得过分,难掩雀跃看起雪来。
郭戎进来的时候,李从嘉正倚在软榻上,屋子里暖和,身上便只穿了一件湖色团花事事如意织金缎的褂子。
在湖色冰梅纹暗花缎地上织金柿和如意纹样,外镶石青万字织金缎边,褂内饰雪青色素纺丝绸里,缀了四个银镀金团龙纹币式扣,另有石青素缎盘花扣和铜鎏金錾花扣。
颜色明暗相映,褂子上的织金花纹仿佛置于冰雪之上,风姿皎然。
李从嘉手里拿着玉如意挑起帘子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