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童墨信了,连少途也惊诧道:“这些乐器少途也都没听说过,不过琵琶我倒是知道的,吾师的一位好友据说有一把,是从西域带回来的。我改日问问家师,看能不能外借。”
王叙的脸上一直挂着秘之微笑,她思维跳跃,话锋一转道:“我这长琴技艺修为太差,不知能不能也拜在乐典百子棋座下为徒……”
少途面露难色,只说回去问问家师,青灵则笑道:“百子棋乃为椒房殿乐典,而你是太子良娣,若要拜他为师,恐怕要皇后恩准才行。”
青灵这是告诉她,拜师之路不通也。
王叙唯有微笑作罢,又邀少途抚琴一曲,琴声悠然,余音袅袅,令王叙沉醉其中。
那日刘昭恰好从怀画殿外的花园经过,听到琴声,略微放慢了脚步,跟在他身后的宦者黎旦轻声说:“这是王良娣宫里传来的琴声。”
黎旦见刘昭似在认真倾听,又试探着说:“殿下可要去王良娣宫中坐一坐?”
正说着,一曲终了,有笑声和掌声传来。刘昭冷笑道:“你觉得有这个必要?”
黎旦笑嘻嘻不好接话,刘昭继续道:“我看没这个必要。”
说着已经加快了脚步。
☆、
刘昭回到含丙殿偏殿议事房处理政事,宫人来禀,富平侯张放和丞相少史平晏在外求见。
少顷,一名白净如玉的中年男子和一位儒雅青年一前一后从外殿进来,中年男子便是敬武公主之子张放,如果按照平常百姓家的说法,张放乃是刘昭的表叔,而那儒雅青年乃丞相之子平晏是也。
各自行礼后,张放先道:“我奉命监察延陵增修事宜,上月巡查时发现工程进展缓慢,将作大匠和诸位长丞皆说是因陵园扩大面积后,粮食补给却迟迟未到,且左都侯廖左又调了不少兵马回京,人手亦是短缺……因延陵诸事皆由殿下负责,臣怕工程延误,皇上怪罪,特来禀报。”
刘昭问:“粮食补给为何迟迟未到?左都侯又为何调回修筑陵园的兵马?”
“这臣便不知了。”
张放说完,便微笑着冷眼看向平晏。
刘昭心底知道都是因为他这个皇太子的婚礼耗费人力物力甚众,导致各司工作都有所滞后,此事无法深究,转而问平晏:“平丞相是何意见呢?”
平晏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模样,脸型瘦削,气宇不凡,微笑道:“家父今日在未央宫前殿与诸位大臣商议他事,他让平晏代他回殿下,大司农上月盘查仓廪,尚有余粮,可先拨三十万石修筑延陵,原定追加的十万斤黄金的工程款项,也可先拨三万斤应急。”
张放道:“那剩余的粮食和款项何时到位?”
平晏道:“这卑职尚不知,得看各司的调度,马上到秋收时节,今年荆州豫州皆有旱情,粮食预产不佳。大司农今年的调拨都很紧张。”
张放冷笑:“殿下,你看看这话说的。帝陵修筑的粮食和款项都是年前朝堂上定下来的,平丞相和大司农等人当时为何不说有困难,现在要调拨粮食的时候,却又这般推托。此等国之大事,平丞相只派个少史来给殿下回话,究竟是何等嚣张之态度?”
平宴道:“既然如此重要,富平侯为何不在未央宫朝会上说。”
张放一时语塞,平晏才继续解释道:“富平侯所禀之事实属着急,家父今日恰好□□无术,才让在下前来跟殿下解释。”
刘昭点头道:“平晏虽只挂了个丞相少史的头衔,但他熟知各司事宜,派他来回话,并无不妥。既是如此,第一批的补给先调拨到位,第二批补给秋收后再议,如何?”
张放又理论了几句,最终也是别无他法,只得应承下来。待张放走后,平晏才摇头道:“这个张放,最爱在陛下面前挑拨离间,今天这事恐怕不用多久,皇上就会知道。”
刘昭笑道:“那有什么办法?他与父皇乃自□□好的表兄弟,他要是去挑拨,你我都没有办法,还是让你父亲小心应对他才是。”
平晏道:“他那幼子张纯害死了高扬,皇后参了他一本,致张纯流放南阳宛城。以他这种小人作派,必怀恨在心。殿下也要小心他谗言。”
刘昭做太子近二十载,根基稳固,从未把张放放在眼里,只笑而不语。
平晏走后不久,班息来了,刘昭正在低头看书信,良久才抬起头来,看向跪坐在侧的班息,问道:“今天脸色怎么这般难看?燕王妃又给你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了?”
班良娣低声说:“妾身近日心悸难安,睡不安稳。”
“哦?”
“殿下,你看看这个。”
班息见刘昭并不细问,只得自己从袖中抽出一张卷起来的纸,摊开来放在了刘昭面前。
刘昭看了一眼,手不禁轻轻一抖,瞬间变了脸色:“这是从哪里来的?”
班息怯生生地道:“在我殿前拾到的。臣妾后来问了姜宫长,这是谁画的,她吱吱唔唔不敢说,我才来找殿下为臣妾做主。”
刘昭看着那张微皱的纸,手越来越冷,他似乎在犹豫,又像是恐惧,这种复杂的神情,班息从未见刘昭有过。
班息见刘昭反应如此之大,脸上终于浮起一丝欣慰的笑容,也不敢再多说话,只静静等刘昭发话。
刘昭把案上的纸狠狠地揉成团,似乎下了个莫大的决心,命传姜宫长来见,不多时姜宫长匆忙赶来。刘昭把手中纸团往她面前一掷,厉声问道:“这张书纸,你可见过?”
姜宫长见这架势,已然猜了个十有八九,忙哆哆嗦嗦捡起地上的纸团,展开来后,诚惶诚恐地道:“回殿下,这是……王良娣所画。”
刘昭似乎心中早已经知道答案,他没有说话,姜宫长继续道:“我那日到王良娣寝宫回话,正见良娣在敞厅写字弹琴,她写一段,然后对着长琴弹一段。奴婢走前去才发现,她写的不是文字,心中略有不安,便问良娣,这写的是什么?王良娣说,这写的是什么音符,可以怎么……对着来弹琴,奴婢委实不懂,又不好乱说,又劝了一句:还劝良娣,若有曲子,记在心里就好。可惜王良娣,并未把奴婢所说放在心上。”
班息见刘昭冷着脸不说话,便轻声说:“此事若殿下为难,不如禀明皇后,让皇后来处理如何?毕竟在这后宫行此巫蛊,非小事也。”
刘昭未作声,姜宫长曾收了新都侯府不少的恩惠,此事若到了皇后处,必然会闹大,以王氏的权势,虽不会伤及根本,但王良娣势必会被处罚,甚至被贬出宫……
姜宫长试探地说了一声:“殿下何不召见王良娣,当面问清呢?王良娣确实喜好抚琴,奴婢见良娣,是个极为单纯的女子,就怕她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而不得知呀。”
刘昭似乎并不想给王叙机会,只道:“此事禀明母后,由母后来处理。”
姜宫长不敢再说其他。
站在刘昭身后的黎旦轻声说道:“殿下息怒,此事还应谨慎为上,今日椒房殿乐典百子棋的首座弟子少途也在王良娣宫中切磋琴艺,既然王良娣说这是音符,何不召少途来问一问,可识这音符?如果连百子棋的弟子都不识,那再禀皇后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