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拧开盖子,把酒倒进一只小碗里,让他把伤口处放在里头浸泡一会儿。他照做了,一股热辣的疼在伤口周围蔓延开来,他不由皱了眉,但是当着心仪的女孩的面,没好意思“嘶”
出来。
“是不是很疼?”
兰珍问。
“还好。”
他故作轻松。
“你怎么知道我是让你去健身房找这个?”
她拆封纱布垫时,他问。
纱布垫很给力,按上去不一会儿就止住了那汩汩的鲜血。她把纱布垫的两头顺着他的手指小心窝过去,裹住他的手指,另一手拉开抽屉,一面找透明胶带,一面说:“我是我们单位那个‘健康和安全委员会’的成员。”
“哦,那是干什么的?”
“就是这里的政府规定的,每个工作场所都必须有这么一个委员会,员工自愿义务担当委员,定期查一查工作场所有没有什么危害性的东西,比如电线没放好会不会绊倒同事,会不会引起火灾,还有灭火器有没有过期,急救箱里的东西是不是齐全反正就是很无聊。”
她终于翻找到一个小的透明胶带,让他自己捏住裹手指的纱布,然后抠到透明胶的源头,“刺啦”
一下撕扯开,给他一圈一圈地缠上,固定住纱布垫。
“无聊你怎么还参加?”
“因为别人都不愿意干,然后我的老板就问我要不要干,说了一堆夸我的话,让我没法拒绝,我就只能同意。”
她很无奈地说。
他想着她一面讨厌着,一面不失原则地认真履行职责的样子,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她的老板找了个绝对负责的冤大头。
他们决定放弃南瓜浓汤。
“你有没有觉得,感恩节很像中秋节?”
陪着她拌五颜六色的希腊沙拉的时候,他倚在冰箱上,看着她那一头乌亮的波波头随着她两只胳膊的动作,往前很有韵律地一动一动的。
她细细一思索,笑了:“还真是。都是秋天,都是庆丰收,亲朋好友也会团聚。——你们家每年都会庆祝中秋吗?”
“小的时候会,都是在奶奶家。现在我们都大了,各奔东西。除非碰巧在纽约,而且有空,就去奶奶那里吃个饭。”
“哦。”
兰珍不敢问得太深,她担心问深了,又会扯到先勇的身上。
“你们家呢?也会每年庆祝中秋吗?”
先武问。
他看到她手上的节奏慢了一拍,然后听见她说:“算是。但只是我和我的阿嬷,因为我爸爸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们后来各自又有了家庭——”
她省去了一大截子晦暗的人生,说,“所以我和阿嬷一起住,所有的节日都和她一起过。”
他心里有些惊,有些痛。片刻,他问:“那你阿嬷现在好吗?她也在台北?”
她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然后轻轻地说:“我来加拿大的第二年,她就去世了。在台北。”
她把后一句话吞了回去:“这是我人生最大的遗憾。”
因为她不确定说出这句话,会不会给自己的泪腺开闸,而且她忽然醒过神来:她怎么跟他话起家常来了?这不是让他们的关系更加深化吗?那样就没完没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