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赌赢了的袁家发愁,赌输了的梁家更发愁。
毕竟两家不熟不说,还闹得满城风雨的,听说有人因为赌了张静安赢在会元庄赢了柳树胡同的一套宅子的。现如今赌局已完,怕是袁家以不变应万变,就等着自己家怎么交代呢。
这个时候,最需要中人。
梁尚书试着自己跟国公爷袁泰搭了个话,说小孩子打赌有了结果,您看什么时候了结一下?
结果国公爷脸色不大好看不说,还冷冷淡淡地来了句,小孩子调皮的事儿,何必放在心上,然后甩甩袖子就走了。
这话听得梁尚书牙疼,袁家可以装大度,可是梁家不能就这么就着驴就下坡了啊,这给的台阶可不够结实。梁尚书理解这是老公公管不了儿媳妇的缘故。
恐怕袁家的男人是不好使了,还得从袁家少奶奶身上下手。
到了这个时候,梁太太也不矫情了,再矫情她儿子的名声可就毁了。哪怕是给比自己外孙女还小的张静安赔不是这样的事情,她也是肯做的。本来他们和赵国公府是姻亲,可赵国公府和张静安有说亲不成的经历,梁尚书琢磨了半天,亲自跑去英国公府请了英国公太夫人出面做了中人。
英国公太夫人乃是张静安和袁恭成亲时候皇上请的媒人不说,就凭着英国公府如今的地位,袁家怎么也得给他这个面子。
不过英国公府既然这么牛,能请动他们淌这滩浑水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梁家很担心,英国公府会一口回绝。
可出人意料的是,梁尚书居然一请,英国公府不说一口答应,但是还是同意让家里的二太太走这么一遭。
其实英国公太夫人为的并不是梁家的面子,人家看的是去世的玉太妃的面子。当初玉太妃跟太夫人也有点交情,后来太夫人还主持操办过张静安的婚事,后来和袁家虽然没有太多的交情,可逢年过节,张静安这个孤苦的小姑娘都记得给英国公送份礼。
英国公太夫人也信佛,孤立无援的小媳妇的日子,英国公太夫人是过过的,外头的那些闲话,她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放在心上。想着这个小姑娘在婆家日子也不好过,恐怕也得不到长辈的教导,此番处事处的漂亮,以后日子还能好过,要是得罪了人,怕是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但是英国公府老太爷去了之后,大老爷去了西北带兵,三老爷去了南方做官,这些年来和安国公府来往就并没有那么多了。如果不是因为张静安嫁给袁恭,是皇上特指英国公府做了媒人。大家真的没多少交情。
这件事情在京里传了两个多月了,现如今情势逆转得又这么传奇,安国公府可以说是憋了两个多月的闷气的。你现如今要去说和,也得双方有心才行。安国公府自老太爷以下,国公爷,国公夫人等一干做主的人,张静安一个孙媳妇,哪里又轮得到她说话了?
因此虽然想管管这个事儿,但是却不能一口答应做这个中人,就特意派了二太太白氏,也就是给张静安做了全福人的那位最会做事的太太先来袁家来打前站。
正如袁恭所料,梁家派来的说客果然是女的。
而且说来就来,这边袁家还没理顺情况,白氏太太的帖子就送到了门口。
这番时候,最应该出来应对的,就是国公夫人吴氏。可一则吴氏身体有病,又因为挪借家里银钱的事情被老太爷斥责,一惊一怒之下,身体更加不好,躺在床上都起不来身,这要怎么见客?
她不见客,好在还有其他几位夫人,家里还有老太太。
可说起来,老太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平素最怕见高门显贵的外客,只喜欢关在自己家里做至高无上的老太君。你当真让她见客说话,她不说话能不能说好,那气势就有些端不起来。
因此就只有儿媳妇代她出面了。
三太太是做不成这个事的,正好她老蚌怀珠,顺势就避开了。
好在袁恭之前就求到了四婶柳氏的跟前。柳氏感念当初张静安不仅保护了袁江没被四老爷殴打,自己和四老爷闹和离,又是张静安收留袁江姐弟在蝴蝶巷住了好长一段时间,这事情袁恭求到跟前,有什么不答应的?
因此,白氏登门的时候,就是她出门接待的。
虽然她家老爷是个白身,她素来声名不显,英国公府的当家太太上门,由她来接待有几分怠慢,但是她自己却表现出十二分的礼节和尊重来,客客气气地带了白氏拜见了老太太,又叫了张静安出来与白氏见礼。
说起来,袁恭跟四太太柳氏说,张静安已经同意了不跟梁家计较,但是却不肯跟梁家人好生说话。柳氏还有几分担心,张静安会给白氏脸色看。
可没有想到,张静安对白氏却非常的恭敬。
这恭敬里还带着小心翼翼的亲近。
这都是因为当初白氏在做张静安的全福人的时候,不仅帮她打点了出嫁的事宜,还曾指点过张静安怎么去做媳妇。
张静安虽然不能全然做到白氏教的那些,可有许多话后来咀嚼回想起来,却也觉得真是金玉良言。
张静安活了两世,有怨的报怨的本事没有多少,报恩的心却是一直都深深怀在心里的。
她只是不善交际,英国公和安国公府走得完全是两条路子,两家的交情又浅,她唯恐英国公府是因为皇帝舅舅的旨意才不得不关照她,其实并没有跟她亲近的意思,所以这些年来都绝少上门,只是逢年过节,都仔仔细细置办一份礼物送去表表心意罢了。
白氏却还记得张静安,她看到张静安莫名就想到自家相公当年,说聪明那也是有的,就是性格有几分的执拗,明明的康庄大道摆在跟前,想不明白,就走不下去。
说起来,玉太妃当初选袁家这门亲事,其实也是花了心思的。都说性格决定命运,玉太妃已经给她选了袁家这样的人家了,她要是还没本事把日子过好,也就只能怪她自己了。
不过好在现如今看起来,张静安过得还算不错。就瞧着她这房里,舒舒服服干干净净,布置得舒适矜贵且一个外人都没有不说,几个丫头也都是姑娘头,瞧着起码是管住了自己的屋里,袁家人也对她尊重。想必虽然也跟婆婆家里人弄不和睦,可倒也没弄出大矛盾来。
白氏来的目的,就是探听袁家的口风,从老太太往下,基本上的意思都是不与梁家计较,把这事和家里撕撸得越开越好,最好就当做小孩子家的玩笑就算了。
张静安自然也是这个意思的。她说话很直接,其实她就是不想和梁家的人打交道,如果这事能交给家里的长辈或者袁恭解决,那就最好了。
白氏就大笑,“这又有什么难的?你若是赌输了,你们家袁恭担待不起,你这都赌赢了,你们家袁恭还担待不起吗?”
张静安心中大有知遇之感,觉得白氏说得太对了,怎么袁恭就没有这个觉悟呢?这点小事,他自己处理了不就算了?她嫁过来多少事情都比这个大,他不是连跟她说一声都不说都办了吗?怎么这件事情非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跟她扯皮?
白氏话锋一转也就转了回来,“不过,这事毕竟是你惹出来的事情,你全然不出面,人家将来反而要说闲话。”
张静安也与她实话实说,她就是不乐意跟梁仪礼家人打交道,梁仪礼不仅是个傲慢跋扈的,而且他还偷偷觊觎程瑶,就是一个烂人。
不过白氏的面子她还是要给的,白氏说什么,她就听了什么,和柳氏一起,将白氏招待得舒舒服服的,留白氏吃了便饭,又一同客客气气地送了白氏出门。
白氏这趟走得很顺畅,因此,将话说清楚了,也就打算告辞了。
她原本以为,张静安怎么也得琢磨个几天,没想到,张静安却拉住她不让走,只拜托她带着她去梁家将这个事情赶紧了结了。一副要死就赶快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