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给阿娘看,总要润色一番呐。”
何青圆说着说着,有些明白了,指尖拂过画上人忧郁的眼睛,道:“舟表哥待我,还存了一份怜惜。”
若是画像上的何青圆扬唇弯眸,笑意浓浓,谁人看了都觉得她过得很好,说不定董氏就不来接她了,唯有这样隐晦写实,才能将何青圆的压抑处境潜移默化地渡进董氏心中。
第2o章文房多宝匣
看一场落枫,给何风盈心中添了许多不快,林谨然心中应也有所觉察,所以隔了一日就让人送来两套极精美的匣盒,大大小小共有十二个,取出来单独可用,搭配可用,不用时还能收进最大的那个匣中。
红木那一套看着色轻活泼一些,但应该是木料上有小小结疤不够完美的缘故,所以小匣上偶有绢料嵌覆,还有一双盒子是仿照书册的样子,直接用绢布包裹的,边边角角,严丝合缝。
何风盈觑了一眼,径直走到另一套色重浓润的紫檀匣子前。
见她选定了,何青圆才走过去碰红木匣子。
绢料虽为遮拙,但其本身也很不俗,何青圆细细看绢料的纹理和花样,觉得不似当代之物,古朴沉美,花色繁多,或淡疏如日光照水,或浓烟如胭脂泼云霞。
这也不奇怪,以林谨然不善处理争执的性子来说,明知两位小姑子是一母所出的,又怎么会送出价值差距过甚的礼物,故意挑拨呢?
虽说这种木匣子的套盒以木料本身的价值为重,细纠起来总有高低,但何青圆不挑这个理,心中已经很欢喜。
何风盈待这套匣子原本有些轻慢,可一抽动,才现其中有物,打开其中手边那盒一看,只见是上好的墨锭,半点不敷衍,心中不满才稍减弱。
“然儿也实在客气。”
董氏笑着说了一句。
“你那匣子里是什么?”
何风盈转问何青圆。
何青圆打开一看,见也是墨锭,何风盈拿起来掂了掂,道:“应都是严家家传的松烟墨。”
见她只说了这样一句,再没二话,何青圆感觉出她的满意,明白这墨锭的品质定然出类拔萃。
余下几个匣盒再翻开,先是两方砚台,所用石材乃美石,光滑温润,只不过样式不同,何青圆那里的是荷叶,何风盈这里的是灵芝。
再者是一对压尺,压尺木料同匣料是一样的,何风盈的是金银浮丝紫檀压尺,因为红木质密不及紫檀的缘故,所以何青圆那套压尺上还嵌了一双羊脂玉狮子,且那狮子底座还做了关窍,旋动可拧,拆开来还多两只小狮镇纸。
虽说玉狮子小小一枚,只能压压书信小笺,但雕工甚好,细巧玲珑,何青圆甚至喜欢,捧着翻来覆去赏玩。
何风盈瞥了一眼,抚过坚实温凉的紫檀压尺,未有一语。
余下还有象牙裁刀、翻子(翻书的薄棍),大漆的水盂,澄泥的臂搁(放胳膊的,夏天出汗不会黏臂),各色狼鼠毫峰笔、笔海、笔搁等等,总之,其中件数和价值已不是文房四宝所能形容的。
“之前只听你阿兄说严家待然儿这个外孙女是极疼爱的,眼下见了这些宝贝,才知此言不虚。”
董氏感慨道:“严家诗书传家,端州离京城虽远了些,可是难得出好石、好墨、好木的地方,如何不使得这一家书香氤氲呢?我且听闻严家女出嫁,嫁妆里必定有这么一套的,没想到你们二人也沾她的光,得了这等好物。”
何风盈听着董氏这番话,知道她是在提点自己,莫要只顾忌眼前这个猖狂一时却无所出的贵嫔,而忘了林谨然的倚仗,她给的好处总是实在的,难道还不及几块御厨房的糕点吗?
何风盈没说话,心情好了不少,掀开最后一个匣子,就见里头是两块未落刻的印石。
何青圆找了一圈,现自己好像没有,便也不说什么,倒是何风盈瞧了一圈,道:“你那个仿了书册绢布匣子是不是能打开的?”
何青圆解开侧边两个象牙玉扣,道:“我还以为只是装饰呢。”
她还说笑,何风盈的目光已经落在匣中那两块印石上了。
因为何迁文喜欢刻章的缘故,何风盈对印石也有些了解,看出自己和何青圆的两匣印石应该同是出自闽地的寿山石。
只不过何青圆那一匣中,色润如玉的蛋青白石应该是出自上等田坑的冻石,另一块色如桃花的,清透逐水的印石应出自中等的水坑石。
而何风盈匣中这两块都出自中等水坑,一块是黄冻石,如果这种色料出自田坑的话,该是赫赫有名的田黄石了,连皇家都没有几块,可惜并不是,失之毫厘差以千里。另一块则是白冰晶石,乍一看与何青圆那块蛋青白石有些像,何风盈将两方石头取了过来,都不用细看,高下立判。
上等毕竟是上等,在田坑种的衬托下,连水坑种的质料都显得那么松散粗劣了。 旁人也许不会这么觉得,可何风盈有了成见,越看越是如此。
“阿姐,有什么说道?”
何青圆笑问。
何风盈压下心中郁气,笑道:“我倒说不出什么,不若留到晚上给阿爹看过,叫他说来与我们听听。”
何青圆哪有不依的,就将物件归拢好,留下了来。
如此一估量,何青圆那套物件‘面上’的不足,也被‘里子’补上了,林谨然真是一样样摆在天平上称过,生怕叫两个小姑子比出了高低,再难做到比这严丝合缝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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